顾横之带着内力说:“我们就要出城了,听见鼓声了吗?”
贺今行凝神细听片刻,笑了一下,擦掉唇边的血迹,然后点头:“听见了。”
玄武大街沿街的鼓楼一齐作响,淹没马蹄与车轮声,雄厚浩荡,仿佛为落日送行。
“我曾经试图从其他人那里去了解你,但后来我发现,直接问你本人,或许能更快得到答案。”他闭上眼,感受着身体里的所有冲突,感到自己的力量慢慢流逝,“你帮我太多,我想要弥补一些,所以问你,你想要什么?”
迎面狂风呼啸,顾横之回头看了他一眼,说:“我不需要弥补。”
我知道这样不对,我很抱歉,但我希望你能永远对我愧疚。
我知道你生来坦荡磊落,行事但求无愧于心,就像日月光辉一样爱着芸芸众生,我也是这所有人的其中之一。但我觉得不够,还想要贪求更多,所以我想——
“我想做你心中唯一有愧之人。”
话落,明夜自永定门外的吊桥上狂奔而过。
第224章 四十六
贺今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他之所以知道自己在做梦,是因为他看到了缩小许多的自己,在遥陵的老宅子里。
宅子里每日进出的人不超过一只手,他娘却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他,只有飞鸟师父来的时候,她才放心短暂地离开。
大约四五岁的年纪,他尚不能直晒阳光,所以飞鸟只在晚上出现。
那应当是个很寻常的夜晚。在教习剑术之前,飞鸟听他连比带划断断续续地说,阿娘又咳血了,咳得很难受,师父您帮帮她。
他与他娘长时间呆在一块儿,哪怕对方总是避着他,但次数多了,他不止能感觉到、偶尔还会不小心看到。
在梦境中旁观的贺今行很快明白这是什么时候。天化四年的冬天,谢如星请遍了稷州城里的大夫,身体却越来越差。
他早已明白缘由,也接受了事实,此刻如同过客一般,平静地等着再一次听到师父的回答。
飞鸟说:“贺夫人是心病,师父救不了。”
幼童不懂“心病”是什么,问出来,师父就会尝试给他解释:“当一个人骤然遭遇或是失去很多东西的时候,心里接受不了,精神承受不住,就会反映到身体上。她的身体变得虚弱,开始频繁生病,但寻常汤药医治不好。那就是因为在她的身体生病之前,她的心中早已郁积成疾。”
不能像医治身体一样,给心治病吗?
其他人师父不知,但贺夫人,除了她自己,没有谁能救她。
如果只有自己能救自己,那阿娘为什么不愿意自救呢?他暂且想不通这些,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将要失去很珍贵的东西,于是本能地抓住了师父的衣袍。
飞鸟牵着他走到庭院中,把那把磨得很钝的小木剑递给他,“我的师父说,学剑,要有一颗坚韧的心。现在我把这句话说给你,愿你能记住。”
小木剑竖直了快到他肩膀,他要用尽全力才能一直拖拽着不掉,等到跟着师父挥动的时候,已经分不出心去想任何其他的事。
但师父说给他听的话,他每一句都记住了。
直到多年以后,他从回忆里醒来,那些话犹在耳边回响。
车马辚辚,他敲了敲车厢,声音很快停下来。车帘从外掀起,贺冬看着他,如释重负地欣喜道:“终于醒了。”
他们已远离京畿,在宁西地界上。
贺今行看着车窗外起伏的原野,哑声问:“横之他们,走了吗?”
“那些南方军是走了。”贺冬递给他一只皮水囊,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走了啊。也是,回南疆得从江北走。他喝下一点水,答:“再过一两日,应该就能完全恢复。”
寻常毒药于他不算什么,只是但凡中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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