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无表情,一身兵煞气息,他们又不熟悉他,言行都不自在,很快告辞离开。
贺冬见状,一转态度殷勤招待,“行啊你,在这儿多坐会儿。”
云织县幸存的百姓和振宣军一起住进了原本驻军的兵营,按人数划成了两片,距离关楼自然不远。
听说他们县尊受了重伤被抬回来的,许多人惶惶不已,也因此,这两日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。
贺冬知道大家都是好意,但太多了实在招架不住,换药都没时间,让刘县尉说项也收效甚微。
“顾将军一来,就把人吓跑了,挺好。”
顾横之明白了,坐了半日,将那些文书都解决掉,又提笔写了两封密信。
西凉太子的死,是牵扯西北全盘局势的大事,必须尽快将消息送达累关,让军师知晓。
还有仙慈关那边,桑纯和杨语咸若能成功赶到,殷侯必然会得知当时的险厄。不管是派兵去救人扑空,还是以大局为重独自咽下“丧子”的锥心之痛,都是他和今行不愿看到的。
他写到随神仙营出关去接应今行的部分,还询问了贺冬,什么能写,什么不能写。
毕竟是公文,尤其是战争时期的军务文书往来,一定会有留档。
贺冬却没想到他会考虑这么多,一时心绪复杂,对他再度客气许多。
期间婉拒了几波百姓,到下午些,前来的人便少了。
贺冬甚为满意,傍晚才亲自把人送回去。
谁知盏茶功夫,顾横之就去而复返,还把他领的那几斤炭也拾掇燃了,端到这边。
他说:“夜里寒冷,多盆炭暖和些。”
贺冬也觉着晚上炭火有些不够,但关口柴炭紧张不好多取,更不愿收取百姓赠予。他晚上为难了一阵子,这会儿竟有炭盆送上门了,便不忍相拒:“那你用什么?”
“我借桌椅一用。”顾横之伸臂作请,“冬叔您去休息,我守着就是。”
“……”贺冬走出门,被冷风一吹,总觉得自己是被撵出来了。
星央和一个混血儿过来,预备守夜,也同老军医一般被劝回。
顾横之就这么占据了一半屋子。
夜阑人静,他提了热水回来,挨着门帘等身上沾染的寒气祛尽,才进里间,给今行擦洗手脸。
一切事毕,他便屈膝斜坐在脚踏上,有时安静地注视着对方,有时拿本兵书来看,到累极自然昏昏睡去。
梦里梦外,都是那张越来越瘦削的脸庞,以及不知该求向何方的愿望——要怎样,才能让他醒过来?
他想起自己还未送出的那支木芙蓉,从火头营找来一只缺了角的陶罐,不能再装食水,因此有机会让他填进一层沙,再搁几块细石,石缝里正好插下花枝。
这只“花罐”被放到床尾靠墙的半月桌上,并排的锦盒里装着一方手帕与一枚绿松石。
他希冀这幸运的花朵能为他带来幸运,然而这希冀无情地落空了。
若非贺冬每日望闻问切,确定今行的身体在好转,顾横之也不知自己还能靠什么稳住心神。
他在这间屋里待得越来越久,夏青稞、杨弘毅或是其他的谁因公务来找,就在外间轻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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