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下各个监事头上,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。
如今出事,那些直接负责征调、监工的官吏固然有责任,可又怎能全都怪到他们头上?
“属下也知道这样不好,但既不敢违逆攻城作的人,怕耽误战事,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解决。”余闻道颤声道:“这都怪属下无能,如今暴乱,属下心中实在是又懊悔又……害怕。”
他捂住嘴,抽噎一声。
贺今行忍住叹息,对他说:“不管是铁矿还是攻城作,都由工部直管,就算追责,也得从工部开始。你既然是听命行事,又已经离任数月,只要私底下没有贪污罔法之举,就无须担心被过多苛责。”
“之后若是相爷或者刑部那边找你问话,你不必惊慌,且如实答,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。要是有什么过分的问法或者要求,你就让他们来找我,我替你应对。”
“大人——”余闻道猛地抬起头看他。
“再怎么说,你现在也是通政司的人。”贺今行见他两只眼睛都裹着黑眼圈,熬得有些脱相,不欲再说前事,另道:“过两日休沐,你就别来当值了,好好地放个假吧。”
余闻道回过神,连连点头躬身,重复说:“多谢大人。”
贺今行起身扶住他,顺口问道:“对了,你家人可都接进京了?”
余闻道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头脸,嗡声说:“还,还没呢。”
“我记得你孩子年龄不大,肯定舍不得离开你这个做父亲的,早些团聚为好。”贺今行收回手,“官舍是允许亲眷同住的。”
余闻道愣了愣,皱巴的脸上露出想念的神色,“是,大人说得对,属下等到休沐就去看他们。”
他整个人都安定下来,好似突然找到了某种力量,离开时的背影肉眼可见放松许多。
贺今行在后目送,却想到他说的是“去看”,而不是“去接”。
他低头沉思片刻,提笔写了封简信,才收拾东西回家。
秋雨依旧,日落到夜,夜落到明,仍无止意。
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外出行走,哪怕是赶集日,宛县郊外集市上,来往的乡民都比平常少一些。
雨幕模糊了人们的面容,秦幼合披着旧蓑衣戴着一顶宽大的草笠,一路采买完毕,都未曾引起谁的注意。
他走出集市便加快速度,小跑去找自家的马车。
成伯守着车,看到他雀跃的模样,笑眯眯地问:“少爷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?”
“今行给我寄了信。”秦幼合抱着背篓钻进马车,从那一大包干货里找出信封。
“原来是小贺大人呐。”成伯点点头,慢悠悠地催马穿行于雨中。
车帘并未被放下,秦幼合的胳膊挨着老人的后背,他看完信仔细回想一圈,却对信中提到的人没什么印象,就问:“成伯,你认得余闻道这个人吗?”
“谁?”老人家耳朵不太好。
秦幼合对着信纸念:“余闻道,多余的余,听闻的闻,道路的道。”
成伯摇摇头,“少爷知道的,老奴只管府上的生活起居。那些官场上的人和事,都是钱主簿在管。”
不然他也不能活着走出京城,回到祖祠为老爷守灵。
可钱书醒已经死了,他家祠堂里还供着牌位。
秦幼合撑住脸颊,望向路边的原野,说:“今行能写信来问我,这人就肯定与我爹有关系,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他之前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,现在忽然有些止不住地难过。
成伯半晌没听见后声儿,偏过头去,只见少年泪流满面。他亦怅然,片刻后却说:“那少爷想知道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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