持你。但是要过公堂查六部堂官,须得陛下首可。陛下是否知晓刑部发生的这些事,知晓多少,也很重要。所以我想,不如你先上劾本参贺鸿锦,借此试探出陛下的态度。陛下意动不消说,若是无意,最多降旨申斥你我,我们再另图他法。”
“这几日刑部在整治京中勋贵逾制蓄奴之风,弹劾贺鸿锦的太多,劾本大都留中积压,不是好时机。等这事儿一结束,你就递奏本到通政司,我会第一时间呈到御前。你看可行?”
晏尘水斟酌良久,摇了摇头,“谢谢你替我考虑,今行。但我不会向通政司递参劾。很多人都知道你我是知交好友,我怕我要是递了,不论内容,会先入为主给人一个你我结党构陷贺鸿锦的印象。不止你,我爹在御史台,我也应该回避。”
贺今行大为不解:“你不走通政司也不走御史台,那你还能怎么上告?举贤不避亲仇,进谏参劾亦是一样。尘水,只要立身持正不存私心,纵然同僚有微词,你我又有何惧?”
晏尘水不说自己打算怎么办,只道:“我审案时会要求原被告双方证人遵守回避条例,我自己也尽量做到。”
贺今行见他坚持,知说下去不会有结果,不再相劝,“说起你爹,你有把这件事告诉他吗?”
晏尘水想到老爹,慢慢蹲下身坐到台阶上,说:“还没。”
贺今行跟着掀袍坐下,认真道:“你不必因他而改变决定,但晏大人不是不通情理、不支持儿女志向的人,你要以身涉险,我觉得应该让他知晓。若有什么事,他知情总比蒙在鼓里更方便应对,心里也好接受一些。”
晏尘水“嗯”了声,把胳膊搁到膝上,就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,忽然起身说要回家。
贺今行正出神,下意识留客:“这么晚了,不如留下来歇一宿?”
“我明日就回衙门销假,今晚得回家熨官服。”晏尘水急性上来,说走就要走,一刻也不耽搁。
贺今行只得叮嘱他注意身体,送他一段路到大街上。
再回到家中,星央在藤椅上翻了个身侧躺着睡,容颜安宁,似梦至酣处。
贺今行拍到他的肩头手顿了顿,然后收回来按上自己眉心,伫立良久,直到夜风吹得指尖发凉,才赶紧把人叫醒回屋里睡。
翌日,七月十五。
夜渐长,文武百官到端门候朝时,天色仍偏青黛,一路宫灯尚未被掐灭。
贺今行来得晚了些,候朝房没有位置,便自然地在外面等,没有去几步之遥的通政司。
周遭稀稀落落皆是紫衣同僚,唯有一袭红袍——除了从来不进直房的王大公子,别无他人。
王氏叔侄说来奇特。王相爷在朝野内外行走,乐于帮忙调解纷争乃至断明家事,喜爱热闹身侧常有簇拥。而王大人作为王相爷的亲侄儿,性情更加平和,也不见与谁为难,却惯爱独来独往,让想攀交的人屡屡碰壁。
偶尔碰到那一两个人,却又很主动相招:“几日不见,小贺大人近来还好?”
贺今行一瞧见他就想起柳从心说的事儿,进而揣测起他的意图,面上却不显,回礼道:“不及王大人公务繁忙,辛苦。”
“我有什么辛苦的?跟在贺大人后头捡些事儿干,不至于白吃饷罢了。”王玡天笑言,专注地打量他一刻,复又叹道:“反而是你,要受苦了。”
贺今行一时解不开他在暗示什么,即问:“不知苦从何来?”
“嗯……这我可不能现在就告诉你。”王玡天握着笏板在另一只掌心里敲了敲,就势拱手道:“小贺大人,祝你好运。”
随即转身走向端门。
下一刻,朝钟响起,红紫官袍交错出候朝房,向皇城中心流动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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