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海正准备递给他一个“说得很好但别说了”的眼神,头还没扭过去,一双白净的手伸到了二人中间。
“二位请用。”步安宁把瓷杯放到茶几上,氤氲白汽背后,他的笑容像是钉在嘴边一样。
步安宁双手白净,皮肤细腻,很难不引人注意。季明月又看到他左手食指包着厚厚一层纱布,想起了刚才在杜宾视频里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——步家村喜宴上,那位“步安宁”在杀鱼的时候割破了手。
他顿时一个激灵。
“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步家村的意外来找我。”步安宁两颊半丝赘肉也无,说起话来就显得没什么明显动作。
然而话一出口,仿佛能看穿季明月所想。
他人是在笑的,可无框眼镜下的一对瞳仁古井无波,几乎结冰。
季明月更紧张了,深呼吸了两口。
连海拿了杯茶塞到季明月手中,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,像给小猫顺毛。
随后他带好假笑面具,和步安宁斯抬斯敬:“步医生年纪轻轻,已经做到了科室主任,当真是年轻有为。”
步安宁坐在办公桌后淡笑:“过奖。”
刚才在《就诊指南》上看到了步安宁的简介,之后又见缝插针在网上搜了下他的信息,连海一边回忆,一边继续道:“您是京州医科大学药学专业毕业。京医大是国内一等一的名校,学生毕业之后留在首都的大医院绰绰有余,可您却毅然回到了沛州,为建设家乡出自己的一份力……”
“有什么话直说。”步安宁喝了口茶,言简意赅地结束了连海的商业吹捧。
被打断的连海也未生气:“足见步医生您是个念旧的人。”
“记者同志,”步安宁的镜片被热茶熨出模糊的雾气,“您的意思,因为我念旧,所以喜宴那天回步家村投毒的人是我?”
来之前,连海和季明月设想过很多种和步安宁推拉的情况,软的硬的,都有准备。但千算万算,没算到步安宁如此直接。
果然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。
连海更沉稳些,很快答道:“步医生您误会了。我们周刊是打算出一篇特稿,但这篇稿子的视角是当代农村“结婚难”现象,内核主要是探讨当代农村年轻人的婚恋观,重点并不在当事人的死亡上,约您采访,也只是了解一些基本信息。”
“语言是苍白的,”步安宁似乎并不相信,起身来到二人面前,递过手机,“但证据不会骗人,眼见为实。”
连海和季明月接过,见是一段录像。
录像是俯拍,屏幕中,一位戴着无框镜、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对着电脑敲键盘。
下方有时间地点:【113 2024-05-25 08:30】。
就是这间办公室。就是喜宴出事的那天。就是步安宁。
季明月示意连海抬头,连海循他目光看了看墙角——彼处果然有个摄像头。
“是我征得医院的允许,从保卫科调取保存的监控。”步安宁发出免责声明,“步家村办喜事的那天,工作时间我一直在这间办公室上班,这是证据,警方已经确认过了。”
连海手指在进度条上左右滑动,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六点,大部分时间,步安宁的身影都出现在这间办公室,就连午饭都是点的外卖,吃完午饭,他就趴在办公桌上一直眯到下午上班。
步家村那十八只无瞳鬼是当日下午服用甲拌磷后死亡,而从医院到步家村,至少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。这也就意味着,步安宁绝无可能利用碎片的休息时间赶回步家村,甚至连最占天时地利的午休时间,也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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