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不懂的故事里。
小耳却不一样。
他让许识敛联想到雏鸟小跑的扁脚,幼犬湿润的鼻子,以及仓鼠偶尔呆滞偶尔机灵的眼睛。
魔鬼的身份让亲切与可爱染上一层禁忌。一直到船载着他离去,许识敛都没有再回头看。
刹那于是错成永恒。什么也看不见了,又开始魂牵梦萦。
在摇晃着驶向罗生门的小船上,许识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传来,魔鬼很危险。
像梦一样,他张开嘴。
“魔鬼很危险。”理智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回归,许识敛并不避讳船夫和他幼小的儿子。
老船夫在默默航船。他的小儿子提溜着血月亮,正坐在晃悠悠的船头,边拿丑陋的扁脚丫淌血水,边扭头看他,用黑色的窟窿。
似醉似醒的天空,橘红色的云像流质一样涌入深红色的海平线。气温渐渐升高了,通往人间小岛的罗生门近在咫尺。耳边响起小岛的歌谣:“摇摇船,月牙弯向不归岛……”
忽然远处传来嘶哑声。他瞬间恢复了警惕,下意识地回望。
巨大的清洁工魔鬼正在屠杀流浪汉。
怪物中的怪物,他蹲坐在岸边,将长长的腿折起来,他的肚皮鼓得很大,上面有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黑红斑点。
斑点来自于他手中倒挂着的无头魔鬼。
然后他把魔鬼的躯干丢到火里。
“那是什么?”他忍住不适问道。
“流浪魔鬼太多了。”船夫魔鬼回答说,“每过一段时间,‘清洁工’就会抽取一部分来杀掉。”
“抽取?”
“他们都戴着木牌,上面有名字,像屠宰场。”魔鬼似乎觉得这个比喻不错,声音在后半句高了一些,“木牌一响,他们就会在那儿排队。”
“为什么?”许识敛的太阳穴在跳。
“客人,魔鬼很有秩序。”似乎读懂许识敛的表情是一种不信任,船夫用嘶哑的声音再度解释道,“躲不掉的,不管跑不跑都会死。”
许识敛用指尖捻去手心的冷汗:“我问的不是这个。”
魔鬼把头微微歪过来,这样看着他,用诡异恐怖的方式表达困惑。
但是魔鬼困惑的是另一件事:“你真的是自己来这里的吗?”
这样的问题,许识敛已经听了一路。他摸了摸耳朵,选择了低头沉默,河水的颜色似乎变得浓稠起来,直到血色慢慢散开。
他想起他要离开这里时,在岸边等着船。
夜航河的岸边有一条长长的石碑,上面用干枯的血刻画了一个故事。这已经是地狱里最不让人感到不适的东西了,许识敛从未给过太多注意。
而这次,他在等待中给予了自己的好奇心。
直到不远处的声音传来。是小耳。许识敛那时并未留意他说了什么,也许脑海里的声音是对的。这样的地方,出现了这么一个亲切的,神似人的生物外形。他总是会被吸引出神的。
现在回忆起来,小耳在给他讲述石碑的故事。
他是怎么讲的呢?
——“这是一个魔鬼,它把家人、朋友,还有爱人,身边所有的人都杀死了。”
这样的故事,因为存在于地狱而听上去有些无趣。
“因为这里面有人背叛了他。”小耳似乎不在乎许识敛有没有听,他自顾自地讲,“有一些爱他的人想要帮助他,但都被他推开了。”
后来呢?许识敛没有问出来。
“然后它变得声名狼藉,干脆把别的魔鬼都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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