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,那些片段像电影一样播放,电光石火间,其中一个场景倏地一闪而过,我在脑子里立刻按下暂停键,一下子从倚靠着墙变成直立的姿势。 我终于想起来,为什么会觉得唐皓源这三个字有些熟悉。 那天,方应琢在下铺写日记,而我在上铺默默注视着他,一则微信消息提示打破了室内的静寂,方应琢拿起手机查看,那条信息量巨大的消息就这样不巧地被我尽收眼底。 方应琢给这人的备注正是本名。 [唐皓源:方应琢,既然你也喜欢男人,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受我?] 好家伙,原来是撞见了方应琢的追求者,也就是说,这人也是个同性恋——我是掉入了什么除我以外都是Gay的平行世界吗? 哼,原本就对这人印象不佳,现在更是直接在心里给对方判了死刑。 如果刨除心里对这一群体的偏见,唐皓源的外型还不错,身高有180,五官端正,勉强称得上英俊,穿着干净整洁,是那种长辈很喜欢、会夸一句“一表人材”的类型。放在人群中算得上突出,但可惜他现在站在方应琢身边,就完全不够看了。 “我表妹今年上大学,学校在C市,”唐皓源说,“我刚好没什么事,过来送送她,顺便陪她和她朋友在这边看看。” 方应琢的语气有些冷淡:“嗯,那祝你们玩得开心。” 我表面上在专心致志地抽烟,实际上竖起耳朵听着方应琢和唐皓源的谈话。 “应琢,你剪短发了?以前从来没见你剪过这个发型,不过短发也很适合你……当初你走掉也没打声招呼,给你发消息也不回,我真的快被吓死了,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。”唐皓源忽视方应琢的冷淡态度,自顾自地往下说,“叔叔阿姨也很担心你,他们还问了我好几次,知不知道你去了哪儿。” 方应琢掀起眼皮,凉凉地扫一眼他,不紧不慢道:“没什么可担心的,他们在我的手机里装过定位。就算我死在外边,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收尸。” 我一边抽烟,一边想,平常方应琢出现在我眼前时,看起来总是十分天真单纯,换句话说,看起来有点傻,现在这个方应琢像刀片一样锋利,薄薄的刀刃上淬着甜蜜的毒液,可以轻易割破人的喉咙,这样的方应琢反而让我感到有点陌生。 方应琢抬起手,把落在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,他站在霓虹灯的光影下,缓缓抬眼,只不过看向了我:“秦理,我们走吧。” “嗯?”我没想到这场谈话结束得这么快,骤然回神,“好。” 唐皓源吃了颗软钉子,竟也不恼,再度开口:“应琢,我听说叔叔阿姨冻结了你的银行卡,你的钱还够花吗,如果有需要用钱的地方,我这边……” 方应琢:“不用担心。” 我一直没有出声,只在旁边充当一个会呼吸的摆件,没想到唐皓源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。唐皓源看了我一眼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询问方应琢:“对了,刚才忘了打听,这位是……?” 我看得出,方应琢其实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,只是出于礼貌回应,说出口的话已经变得不太客气:“跟你没关系。如果没什么别的事,我们就先走了。” “是么,我还以为你找了男朋友。”唐皓源压低声音,意味不明地笑了笑,“方应琢,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裴朔,没想到是这种类型。看来我对你还不够了解。” 手里的烟快要燃尽了。我将烟头掐灭,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。 方应琢的情绪却在唐皓源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激动了起来,他的面色变得惨白如纸,嘴唇微微颤抖着:“裴朔……你也配提起他?!我们一直是朋友关系,轮不到别人揣测,尤其是你。” 这个人想要看见的,似乎就是方应琢情绪崩溃的模样,见到这番话起了效果,他挂在唇角的那抹笑意也加深了几分。 我一个迈步走上前,将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方应琢的肩膀上。 如果让我回答,长得不好惹有什么好处,那么第一点一定是,被你盯着看的人无一例外会乖乖闭嘴。 有句话怎么说,出门在外,身份是自己给的。就算我现在开始胡言乱语,也不必为此负什么责任。 “你不是好奇我和方应琢的关系吗?”我挑了挑眉毛,“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,是睡过的关系。”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我又更新了!还是期待大家的评论哦3第22章 栀子花 当宠物在外面受了欺负,主人总该要帮忙出一口气。至于用什么方法不重要,对方能破防就好。 显而易见,我是有一点气人的本领在身上的。 话音刚落,就见唐皓源的脸色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,最后面如菜色,像是有人不慎在上面打翻了调色盘。 唐皓源大概也没有想到,竟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扰乱公序良俗、把这句话说得这么自然而然。 他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,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,直接转身回了火锅店里,剩下我和方应琢两人在门外。 同样内心大惊的人还有方应琢,只不过刚才有别人在场,方应琢就算再怎么骇然,也要维持面色上的镇定自若,哪怕我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功夫就让他没了清白,他也只能咬着牙默认。 毕竟语出惊人的是我,我看着方应琢,率先开口:“方应琢,刚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。” 借着路灯的照亮,我发现方应琢的耳朵又变成了淡淡的粉色,方应琢也变回了我熟悉的方应琢,柔软,懵懂,不设防。 方应琢当然明白我指的是哪一句。过了半晌,方应琢才轻轻地说:“可是那样会让人误会呀……” “误会就误会呗,身正不怕影子斜,你懂不懂?我看得出来你不待见他,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呢,你就捡他不喜欢听的话,专门跟他讲。”我循循善诱,向方应琢传授我十八年来不要脸的人生经验,“况且,睡在同一张床上过,怎么就不能简称‘睡过’?” 明明怎么看牺牲最大的那人都是我吧???从现在开始,世界上出现了第一个对我的性取向产生误解的人,我这也算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了。 方应琢慢慢地“嗯”了一声,方才紧绷又锐利的神态荡然无存。 相反,方应琢的情绪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低落,像被针戳破漏气的气球,一点一点地瘪下去。 他走了几步,在不远处的一个挡车石球上坐下,问我:“秦理,还有烟吗?” 我掏出烟盒,取出一支点上,递给了方应琢。方应琢把烟含进嘴里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:“世界可真小。” 是啊,世界真小,而且总是冤家路窄,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容易碰到。 可是世界也真大,大到我的亲生母亲丢下了我,而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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