腰间紧缚了一路的力道消失,甜蜜的负担也随之消散,像蝴蝶振翅而过,没留下丝毫痕迹。
周清南心弦微动,很轻地抬了下眼,眉目间的神色却仍旧冷静而淡漠,没什么语气地说:“到了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程菲点点头,手扶着机车尾部的铁栏,小心翼翼下了车。
兰贵县虽然人烟稀少,但医院这种场所,全国各地都一样,从来不缺病人。
此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,急诊大门外却站了好些人,有病患有家属。那些病人里,有捂着肚子看着像急性肠胃炎的,有跟老婆打架被咬掉一只耳朵的,个个脸色苍白哎哟连天,倒显出了一番另类的热闹劲儿。
周围人一多,动静越多,人的注意力就容易被转移。
程菲站在医院急诊楼外头,错乱失序的心跳逐渐平复,脸上暧昧的红晕也有了消散之势。
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,定下心神,将戴在头上的头盔取下来,一只手整理了下微乱的发丝,一只手把头盔递还给周清南。
从这姑娘下车开始,周清南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。
他保持着坐车上的姿势,瞧着姑娘瑰艳的脸蛋和刻意伪装出来的淡定,眼神直勾勾的,意味不明。
见她递来头盔,随手接过来,把头盔往机车后视镜上一挂,跨腿下了车。
程菲全程没敢看周清南的眼睛。
她目光飘忽,清了清嗓子,尽量用最自然随意的口吻,说:“小赵主任在电话里说梁瀚受的全是外伤,这会儿正在急诊科处理伤口。你是在外面等我,还是跟我一起进去?”
“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。”周清南说,“在回滨港之前,你要时刻待在我视线范围内,寸步不离。”
“……”程菲眸光跳了跳,心口又是一阵发紧,下意识抬起眼帘,看他。
正好便对上男人沉若深海的眸。
周清南笔直瞧着她,冷静地道:“以程助理渊博的学识,‘寸步不离’是什么意思,应该不需要我跟你科普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程菲本来脸都没那么红了,听他一本正经说完这番话,两腮的温度又猛地蹿升上去。她顿了下,接着又小声嘀咕似的补充,“周总您都不嫌麻烦,我又有什么话说。”
周清南把她的一系列微表情收入眼底,片刻,挑了下眉,下巴往急诊楼入口的方向随意一抬:“请吧。”
程菲抬眸看过去。
今晚的天色尤其暗,黑沉沉的,天际浓云翻滚,一副又要下雨的势头。
“急诊室”三个大字竖立在一栋一层楼高平房建筑上端,颜色鲜红,“诊”字偏旁部分的灯牌年久失修已经损坏,黯淡无光泽,幽幽红光像恶犬之眼,在夜色中看上去莫名诡异。
程菲不知想到什么,微皱眉头,没说话,径自朝急诊科方向快步行去。
兰贵县医院的急诊挂号厅不大,总共就两个值班护士,坐在一张小木桌旁,正在给挂急诊的病患量体温测血压。
“大爷哪儿不舒服?”年轻护士拿出一本小册子,询问在木桌前落座的一个老大爷。
“今天下午就开始发烧。”回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,穿件花里胡哨的紫红色连衣裙,神情焦灼,“本来我们以为他感冒咯,吃了点儿点抗病毒颗粒和退烧药,结果烧到了晚上都退不下来,还突然又拉又吐,本来年纪就大了,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,咋经得起这种折腾嘛!我就说赶紧来挂个号……”
小护士对妇人描述的症状很熟悉,没太大反应,随口说:“应该是急性肠胃炎。”
说完话的同时,她递了一支老式的水银温度计给中年妇人,说:“测个体温,五分钟之后拿过来。”
“好嘞好嘞。”中年妇人接过温度计,伸手扶起脸色苍白的老大爷,说,“走爸,去旁边测体温。”
小护士看眼桌前空了的凳子,抬起头,拿圆珠笔敲敲桌面,“下一个!”
就在这时,一道嗓音从身侧传来,说的不是兰贵本地方言,而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,很有礼貌地问:“不好意思打扰一下。护士老师,请问病人梁瀚这会儿在哪间病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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