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就怕万一呀。”周嫂仍在唠叨,“万一陆先生的仇家找上门来,我们一家人可就无法安生了。”
闻亭丽立即对周嫂进行一连串的质问:“陆先生帮过我们多少回了?现在他遇难,再危险也得帮忙不是?难不成所谓的报恩,就是平时做些锦上添花的小事?
再说,他现在一身的伤,挪来挪去只会让他伤情加重,您就别罗嗦了,我心里有数。”
周嫂跺了跺脚:“我是那样的人吗,我当然知道陆先生是好人,昨晚看到他被人伤成这样我也很痛心。
我是担心小桃子,她还不懂事呢,待会她醒来看到陆先生,可不得大嚷几句?”
“小桃子才不会大嚷,我会好好跟她讲道理的。”闻亭丽接过周嫂手里的碗进屋。
一进屋,就看见陆世澄侧着把脸埋在枕头里,他的头发全被冷汗打湿了,一看就知道伤口正疼,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是绝无可能睡着的,不必说,屋外的对话他全都听着了。
闻亭丽有点讪讪的,温声对他说:“路易斯大夫说他大约一个小时后会赶到,他还说你可以吃点东西,饿了吗,要不喝点粥垫垫肚子?”
陆世澄在枕上点点头。
他这样子让闻亭丽想起了小桃子生病时的样子,很乖,很听话,不吵不闹的。
只是伤势太重,模样也太惨,所以看上去比小桃子生病时还要可怜和脆弱。
她压住自己心里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,上前将陆世澄稍微扶正一点,结果不慎碰到陆世澄的伤处。
她吓得一缩手:“是不是弄疼你了?对不起。”
陆世澄无声一笑,对她摇摇头。
闻亭丽却很清楚他一定疼得厉害,怀着愧疚的心情帮他调整好位置,坐在床边舀了一口粥,先把勺子放到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,再小心翼翼送到他唇边。
陆世澄垂眸望着唇边的勺子,似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喝这口粥。
闻亭丽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拿她吃过的勺子喂他,这是她平日给小桃子喂饭时的习惯性动作,做惯了,连给陆世澄喂粥时也如此。
他若是毫无芥蒂地就着她的勺子吃下去,未免有点冒犯,毕竟她的嘴唇刚碰过勺尖。
倘若躲开她的勺子,又像是在嫌弃她似的。
她这哪是在喂吃的,分明在给人家出难题。
“你等等,我再——”
陆世澄一低头就把那口粥吃了下去,闻亭丽心尖一颤,喂第二口时,她的脸还是有点烫,不再用自己的嘴唇帮他试温度,只对着轻轻勺子吹气,其实据汤普生大夫说,这样也是不卫生的,但粥太烫,他太饿,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她喂一点,他就安安静静吃一点。
吃着吃着,陆世澄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,勉强吃了半碗,带着歉意摇了摇头。
原来他根本没什么胃口,他只是很清楚自己此刻急需营养恢复体力,强逼着自己吃罢了。
闻亭丽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,用淡盐水帮他漱了口,又端着一盆水和毛巾进屋,眼下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,换作是她,也愿意有人帮自己擦擦身上,于是轻声问陆世澄:“要不我再帮你擦擦脸和脖子吧?”
陆世澄一滞,但随即点点头。
擦拭时,闻亭丽很注意不去碰他的伤,幸而他的伤大多在脑后和胸腹处,脸上的伤口并不多,擦着擦着,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胸口,他的心跳得好快,她一低头,才发现自己的一缕鬈发落到了他的脸上,而且两个人不知不觉越靠越近。
陆世澄没看她,而是扭头专注地望着身侧的墙壁,仿佛那地方有特别之处值得他好好研究。
闻亭丽的脸一阵阵发热,状似无事缩回手,轻咳一声:“擦好了。对了,我去看看路易斯大夫来了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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