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像往常一样进房间亲了一口酣睡中的妹妹,这才若无其事出了门。
可是一出门,闻亭丽的肩膀就重重垮下来。
家门口仍是那副熟悉的景象,梧桐树下却没有那辆熟悉的汽车和那道熟悉的人影了。
那种刺心的感觉无法言喻,她支撑不住跌坐在楼前的台阶上。
病是好了,心上却留下了一道新鲜的伤痕。现在的她正如一只受了伤小兽,急需找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舔舐伤口。
在这偏僻的巷堂,五六点钟的辰光,一切都是那样岑寂,对门的柳氏夫妇没有起床,家门口只有她一个。
这样正好,她可以清清静静一个人想事情。可惜越是回忆前事,心中的失落感就强烈,她和陆世澄交往的日子并不多,可是他留给她的几乎全是美好的记忆,一如此时的晨光,温柔,安静,静谧,充满暖意。
她低下头用胳膊环抱住自己,这一关,再难也得扛过去,一个人的力量有限,唯有时间,唯有时间才能冲淡一切。可惜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湎往事,她得面对生活。
默坐一阵,她抹了把自己的眼角,起身快步向巷子外走去。
到公司时,闻亭丽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,逢人就笑着打招呼,一举一动充满朝气,就连最熟悉她的黄远山,也没瞧出她刚病了一场。
为了庆祝《南国佳人》开机,黄金影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开机仪式。一大早门前就围满了各家报社的记者,上海文艺界人士也纷纷来捧场,就连甚少在此等场合露面的月照云女士也应邀出席。
上午十一点,棚内第一场戏正式开拍。为了表示对此片的重视,公司元老、三位制片人、月照云均随车赶往影棚观看。
面对这异常隆重的开场,闻亭丽表现得胸有成竹,这两个月她没干别的,光琢磨“南淇”这个角色了,功夫下得足够深,她早早就将南淇在心里养活了,只要进入表演状态,她的一言一行活脱脱都是“南淇”。
那头黄远山大喊一声“action”,闻亭丽便自信满满的按照剧本对饰演男主角的巫笙说:“如果你认为这是堕落,那便是吧,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,用不着向任何人解释。”
却听黄远山道:“停停停!”
她皱眉朝闻亭丽招手:“你过来一下。”
闻亭丽忙过去。
“你怎么回事,你跟刘宝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,乍然重逢的这一刻,你的情绪怎能如此平静,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呢?那种有苦难言的痛楚呢?你一向很善于表现这种情感的,怎么刚才活像在念剧本似的。”
闻亭丽自己也有些慌乱,摸摸脸颊说:“可能是第一天太紧张了,黄姐,您让我再酝酿酝酿情绪。”
然而,接下来连拍三条都不满意,黄远山拍戏时历来严苛,越是重头戏越是讲究,每隔十几分钟就能听到黄远山喊“停“,而闻亭丽每挨骂一次,周围就会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。
闻亭丽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,硬着头皮一次次重新开始,直拍到第四条才勉强通过。
下午的两场戏也是状况百出。
“闻亭丽,动作不要那么僵硬,这是你自己的家,不是在外面,从那边走进来,对,很轻松地坐到沙发上,身体再放松些,停停停!又错了!”
“不对,全不对!眼泪含在眼圈里,不是叫你一上来就眼泪汪汪的。”
由于闻亭丽频频失误,两场戏一直拍到七点多才拍完。
这边一收工,黄远山便黑着脸让闻亭丽在化妆间等她,可她自己旋即就被制片人叫走了。
闻亭丽在化妆间等了半天不见人,只好去茶水室接水喝,忽听里面有人说:“老听黄姐说闻小姐有灵气,今天看着也不过如此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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