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渐渐的,陆旋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“那时我身负重伤,唯一想到能投靠的就是叔父。哪怕山长水远,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,那就是到玉成县,找到叔父。”他微微垂下头,盯着身前寸许之地,“可现在我寻到他了,却连靠近都如此勉强,也许我根本不该来。”
找到叔父后,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融入,在毫无所觉时,竟与他们相隔了一道无形的沟壑——陆旋蓦地睁大双眼,头顶传来温热的体温,力道轻柔地顺着束起的发丝抚摸。
年轻的面容因安抚逐渐平静,班贺将手放下,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,你已经不再敬重鲁镖头了?”
陆旋急急抬头:“当然不是!我自然是敬重叔父的,同我的父亲一样。”
班贺又问:“那鲁镖头对你这个侄儿并不上心,视你为无物?”
“怎么会,叔父待我与北平别无二致……”陆旋声音仓促断在喉咙里,注视班贺平静淡然的双眸,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班贺肃然道:“你敬重鲁镖头,鲁镖头疼爱你,不就够了吗?与人的距离在于心,而非身体,正如朋友交情深浅在于心意,而非在一起的时间长短。难道,就因为暂时不适应他人碰触这样的小事,就要否决与仅剩的亲人间的情谊?”
“不,不是这样。”
班贺莞尔:“你还有什么问题?”
令人困扰几日的事,在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,已经不成问题。陆旋愣愣看着他的笑颜,吐出三个字:“没有了。”
班贺点头:“那就好。既来之则安之,凡事放宽心,不要与自己过不去。打伤了人家小伙子,就好好去赔礼道歉,不说让你床前伺候,怎么也得让人家看到你认错的态度。惹了事就躲到我这儿来,哪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样子?”
陆旋辩解道:“我已经道过歉了,北平……没有怪我。”
原谅与否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,班贺只是见不得他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。
明明杀匪干脆利落不眨眼,在这种事上反倒束手束脚起来。这么个重情重义的性子,却不知道是不是好事。
还是太年轻了,跟随陆将军走镖学了一身功夫,却没能学会人情世故,班贺轻笑着摇摇头。那位骆将军并非出身名门,能站上高位统帅千军,光是为人处世就值得陆旋好好学学,这便是长辈的意义所在。
房门被敲响,阿毛探了个头进来:“师兄,那边又有动静了。”
他抬手往一个方向一指,陆旋想起了他们选择租住此处的一个重要原因,那对卖唱的祖孙俩就住在附近。
班贺立刻起身,穿过前庭站到院门边,隐蔽地往门外看去。陆旋跟在他身后,好奇他想要看什么。
自班贺住到此处,那对祖孙俩并非每日都会出去卖唱,更多时候,他们会从镇上找些活回来在家中做。
伞铺、扇子铺遇到忙不过来的时候,他们就会拿一部分伞面伞骨、扇面扇骨回家加工,只需自备浆糊,以此获得部分报酬。有时也会从纸扎铺里拿一些材料回来,总之,都是些不用四处走动的活计。
此时独腿老头穆柯刚从外面回来,手里只拿了拐杖,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,这是班贺第一次见他带外人来此。
穆柯敲了敲门,叫一声枳儿,不多时,屋里的小姑娘便开了门。
唤爷爷的声音在见到那妇人后弱了下去,疑惑与忧虑充斥着那张稚嫩的脸,穆青枳大半边身子隐在了门板后面。
那妇人打量四周,挑眼望着门框上方,不敢走近,生怕这寒酸破败的房子从哪儿掉些零碎物件下来。她客气地笑笑:“要不,我就不进去了。这儿亮,看得清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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