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贺慢半拍地想起,眼前这人心怀别样心思,明明自己心中坦荡,但在陆旋更为坦荡的目光下,却觉得无法直面,他不自然地微微侧脸:“行李都收拾好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陆旋说,“有件想带走的东西没法带走。”
班贺下意识想他可能知道陆旋指的是什么,但他没法开口接话。
难不成让他去问,那件东西是什么?陆旋真说出了他心里那个答案,又该如何回答?
纠正陆旋他不是个东西,还是继续追问他算是个什么东西?
“就算再喜欢那件东西,我也不一定非得带走。参军行伍无论是在西南、西北,日子都苦,却是我必须要走的路,他在京城好好的就行。”陆旋仍是看着班贺,语调和缓,好像是真想得通透彻底。
可他的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。
班贺想说什么,被陆旋制止:“有不该想的奢望是我自讨苦吃,和你没有关系,不必觉得有负担。”
“说完没有?”班贺问。
“没有。”明日就要启程回叙州,班贺忽然找来,陆旋觉得应当趁此把话说清楚,或许以后再没有机会了。
那日班贺说他从未言明过,他不想再不明不白地离开。
陆旋道:“在叙州时,我每日都在等待能入京那一天。可到京城之后,我再见到你,知晓你胸中丘壑,见过你所结交的朋友,我才意识到,来这一趟并未离你更近,反而让我清楚自己离你有多远。”
他顿了顿:“要达成你的期望,花费三年五载,十年二十年,我无半句怨言,唯独不敢耽误你。”
他心中并无任何依凭,没有资格去要求班贺做什么。得到答案又如何?他这一生注定不得安宁,班贺与他截然不同,光风霁月,如日夜两端。
班贺愣愣看着他,强迫视线移开,很快又回到他脸上:“没想到,你想得还挺多……”
事情变得更为棘手,陆旋比他以为的认真太多。这话无疑是在自绝后路,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难以掩饰隐忍的难过,让班贺觉得附和一句都是残忍的落井下石,一时进退维谷。
他呼出一口气,像声叹息:“话都被你说完了,我说什么?”
“你什么都不必说,我要说的说完了,你也听完了,那就可以回去了。”陆旋声音越来越低,头也低了下去。
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,迫使他抬起头来,班贺与他对视:“自说自话够了没有?”
陆旋双眼睁圆了,他又问:“可以听我说了?”
陆旋点点头。
思索片刻,班贺缓缓开口:“我自幼时和师父学艺,一心浸在技艺里,心无旁骛。十六岁那年,大师兄有了阿毛,我成了孩子半个爹,一面学艺一面帮着带孩子,这两件事占据了我所有心神,从未考虑过其他。察觉你这份异于寻常的心思,我心里没底,无法确认你出于何种目的——总归是有所图吧?”
班贺松开手:“现在知道了你的想法与决定,或许迟了些,多谢抬爱。”
陆旋磕磕巴巴开口:“不、不用谢。”
班贺笑了笑:“即便你这么说,我也不可能此一别便无心。无论你怎么想,在西南、西北亦或是别处,我可放心不下你。”
陆旋好不容易强行伪装起来的豁然通达在这寥寥数语下土崩瓦解,彻底维持不住。只是一句“放心不下”,就能叫他心中一颤,所有自我说服付之东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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