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着那张纸上的五个字——平等交易似的,一个字只能换来一个字。
“明镜暗不治。”
这句诗的意思他明白,明镜没有擦拭而黯淡,但班贺显然不会只是字面意思,应当与“上言加餐饭”一样,出自某首诗,真正的含义在后文里。
让一个习武之人读几首诗词尚能商量,但要他专门去念诗背诗未免太强人所难,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多去背几本兵书。不能领会回信的意思,陆旋几乎夜不能寐,心中千万只手抓挠,京城里的牵肠挂肚此刻变成了抓心挠肝。
扫视周围一圈,陆旋仿佛处于一个文化深坑里,细看,他似乎比其他人站得还稍微高了那么一点,那一帮都是识字都费劲的粗人。唯一可以询问的人选,那就只有被请来教书的乌作善乌先生了。
趁着众人散去,乌先生独自走到营门前,陆旋叫住了他:“乌先生,我收到了一封信,想请你帮我看看。”
“陆旋啊,你不是识字吗?”乌作善这样说着,伸手接过了精心保存的信纸。看着纸上那五个字,他忽然笑起来,看向陆旋的眼神带着点揶揄:“是有情人所写的吧?”
陆旋低咳一声:“乌先生,还请告知这诗句的后文。”
乌作善将信纸叠好交还给他,一面往外走,一面将后面的诗句念了出来,字字清晰。
思君如流水,何有穷已时。
第107章 军马
比独自想念更折磨人的是两厢情愿却隔山水,一纸素笺只承载寥寥数笔墨痕,余下留白与纸外无边的,尽是相思。
那封迟迟未能下笔的回信,一耽搁就延宕到了季秋之月,陆旋那番不知该如何凝练成字句的情意藏在心底,空了就去军马场喂马刷毛,找点事做以分散心神。
西南当地历来产良驹,年年朝廷都会大量购入,是朝廷军马重要来源之一。
因西南山地丘泽地形独特,使得本地马匹身形不及其他地域马种高大,但胜在身姿灵活,矮小的身体适宜在山间林间疾奔,并且筋骨强健耐力长,不畏山路险路,翻山越岭如履平地,往来西南与中原的商人普遍用它进行长途运输。但有一个马种在西南一众矮马中鹤立鸡群,产自地势较高地区的乌蛮马。
乌蛮马高大体壮,同时兼具惊人耐力与负重能力,甚至优于大部分北方马种。一匹上好的乌蛮马能换到与之体重相当的盐或茶,一度成为土司进献朝廷的贡品。
叙州营房边上就是官府军马场,有马倌专司养马、驯马,自行繁育延续良种。
军马至少两岁之后方能上战场,一旦被选入军中,它的余生将在军营度过。如果能幸运在战场上活下来,它将与士兵一同征战十年到十五年不等。十六岁以后便算是老马了,军马充足时可以免于上战场,但直至死亡那一刻它都是军马,和营中士兵并无二致。
骆将军对两个晚辈毫不吝啬,自己独女已出嫁,几乎将陆旋和鲁北平当做亲生儿子看待,关照之处面面俱到,前些日子给他们两人各赠了一匹乌蛮马。
鲁北平那匹马毛色枣红,名为赤旌。陆旋那匹通身皮毛乌黑发亮,没有一根杂毛,唯有四蹄雪白,名为踏白,今年五岁,正是精神体力最为充沛的壮年时期,在精挑细选的军马群中俨然是最魁梧威风的一匹。陆旋每回来给它刷毛,它都要缠着陆旋出去跑上一圈才痛快。
此外,那匹被陆旋从莫哥山扛回来的小马驹也养在军马场。骆忠和说,谁捡回来的谁负责,让陆旋自己想办法处置,陆旋看着杀了吃都没几斤肉的马驹头疼,索性扔进了军马场的马驹栏里,任它与其他小马一起驯养。
军马场母马生下的小马驹会被单独圈养,每日按时放它们与母马相聚吃奶,吃完奶仍是要各自回栏。谁知道那没爹没娘的小马驹带着娘胎里来的一身坏脾气,在马驹栏里横冲直撞、挑衅斗殴,没几天就被把其他马驹咬得遍体鳞伤,剩不了几个没遭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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