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就说,姜峻怎么也不会将这么复杂拐弯的姻亲关系,解释给一个小孩子听。
反倒是何家,没了当家何大将军,大概少不得拿他这个太尉当后台。
望着虽然绷紧脸蛋,还是像一个白嫩元宵的小朋友,荀柔倒没什么,就是,发现姜峻剃头挑子一头热,有点惨。
这孩子,可不把自己当姜家人。
“这可不能算。”荀柔冲小孩笑着摇摇头,对露出尴尬的姜峻摆手示意,“还请光禄卿带某入席?”
“请、请!”都是场面人,姜峻举袖掩了一掩,情绪也就掩住了。
“此子聪慧。”荀柔道。
何家与他多少有点香火情,况且又已经败落,顺口一句,也是应该。
“太尉放心,我岂会计较一时言语,自然会尽心抚养之。”说完,姜峻无奈一笑,拱手一揖,“我已有孙,从未想过夺他人之嗣,只是想将他接到府中照顾,大抵也是未曾说明白,被小儿误解了。”
荀柔莞尔一笑,到底是西北大汉,性格比名门公卿直率朴实。
“不必如此,我如何不相信光禄卿人品?”他及席坐下,端起酒,“今日吉时佳期,姜君不用如此,自去忙碌,可不要耽误时辰。”
姜峻立陪饮一盏,这才道歉离开。
“多谢荀太尉。”何宴在案旁坐下,神色乖巧。
这小孩儿竟听明白了,也太聪明了,荀柔心中赞叹,温声道,“不用,光禄卿品行正直,小儿郎的确误会他了。”
何宴撇撇嘴,似不以为意,继而趴在案边道,“太尉方才为何说,不算我家叔父?”
“因为阿光并未上何家族谱啊。”荀柔耐心解释道。
“她一介贱婢,父母俱亡,如何能上我家族谱?”小孩高昂起圆润的下巴。
荀柔一笑,不同小孩计较,只是将何晏方才溜了几眼的葡萄摘了一枚给他。
正餐未上,案前摆着一盘葡萄,一只盛酒银壶,一碟各色果脯。
其中,自然以那一盘葡萄最珍贵。
紫色、青紫色、青色的葡萄,一大串横卧在盘中,颗粒饱满,附一层白霜。
虽说张骞出使,沟通西域后,葡萄便随之进入本国,已有三百年,但因为气候水土种种因素,并未大面积种植,至今仍旧只出现在贵族宴席上,而让它在这个时节出现,唯有冰窖保存一种办法。
这样一串葡萄,要上万钱,且多半是特意准备的,外面都未必能找得到。
就是何晏这样受娇宠的孩子,这时节也不可能吃着。
小孩捏着葡萄,看了他一眼,又一眼,这才低头,先舔了一口,又左右看看,保母站在一旁,被荀柔一看,就不敢过来。
何晏终于没法,用短圆的手指,艰难地抠起皮。
荀柔托腮盯着他看。
今年和他一道来的是荀缉,文若公务繁忙,大侄子不愿来,打发他还在新婚的儿子出来代替。
一则,是岳家么,二则,再过不久,荀缉也要去益州,此去南中,许久不能回京,更得趁机多与人攀攀交情,拉拉关系,好方便将来做事。
阿平也成熟啦,荀柔不时看一眼在人群中,左右逢源、文质彬彬的谦谦公子,已经不会轻易露出喜厌。
剥不开皮的小朋友,终于一怒将葡萄丢在案上,嘟起花瓣一样嘴唇,露出委屈之色。
真是太娇了。
荀柔摇头,伸手剥开一颗,露出翡翠晶莹的果肉,递过去,“小心吐籽。”
“谢谢。”还带着委屈表情的何晏,眼睛已经亮起来,双手接过,立即塞进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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