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统一意识形态信仰,有什么办法,能确认在原始森林、浩荡草原、河泽彼方,其地、其民,归属一个国家?有什么办法凝聚民心。
天子。
非指个人。
而是意象。
哪怕一地,方言不通、税赋不纳、律令不行、习俗不共,只要承认汉家“天子”,那便是大汉之民,那便是大汉之地。
于是,就这样吧。
天子之职,纵使世袭世代的特质注定腐朽,于时却不可或缺。
而当下,二元君主制萌芽,时代开放,思辨烂漫,他想试试,趟另一条道路,让权力从腐朽世袭中剥离。
所以,荀氏子弟,将来无论贤愚,都不会选为他的继任者。
他所有手中权力兵马,当完全的交给下一个为大汉掌舵之人。
“走吧。”荀柔轻轻一敲车壁,些微倦怠的靠上兄长肩膀。
庞大权势的倒塌,必引来反噬。
当他如此选择,在新的权利流转规则运作下,注定当他死去后,荀氏子弟将面临如霍氏、窦氏一般,权盛而灭的命运。
守着京城,紧握祖宗光荣,会被蜂拥而起的后浪蚕食。
唯一办法,只有放弃虚浮的残余,离开都城。
荀家的年轻子弟,必须远行,如蒲公英散去四方,在异乡落地,凭自己力量生根发芽成长,亦或在异乡风雨中夭亡。
这是一条残酷的路。
当权利流转后,荀氏将从高处跌落下去,必然可见。
不是谁都能轻易放弃摆弄天下的权势,忍受子孙跌落的命运,幸而荀家,并非霍氏、窦氏,而有文若、公达、大兄……
当他做下决定,他们如此欣然赞同,没有犹豫、栈恋、惋惜,仿佛让子孙散落,白手起家,再正确没有。
“谢谢。”荀柔没头没脑一句,引来荀彧探问的目光。
他没有解释,只笑了笑。
他并非铁石心肠,若是支持他走到今日的家人,不能理解、赞同他如今选择,而向往更高的权位。
他相信,自己在纠结痛苦后,依旧不会改变选择,只是或许……就活不长了,死前痛苦的预见荀家的覆灭,却全无办法。
以荀柔觐见天子为节点,投毒案终落下帷幕。
长安波澜荡漾,又悄悄平息。
至于参加新年宫中筵席的官吏,集体“中毒”事件,并未造成死伤,华佗领着太医院学徒们忙碌了几天后,也只得出一个饮食不洁的结果。
直到次年新宴,才终于破案。
原因是荀柔本人“发明”的炸鸡。
高温炸物一大问题,就是表面温度迅速升高,但被包裹的内部温度却没升起来,而成半熟状态,也就是没有炸透。
所以后世炸物多有一个复炸过程。
荀柔自己对此半懂不懂,但指点家中厨工时,却按照记忆中,将鸡拆开油炸,于是避免了肌肉厚实不透,况且量小而精,不容易疏忽。
但宫廷大宴,数量庞大,再加上为了美观,全鸡整炸,厨工无法做到精细,半生不熟的鸡肉,于是就进了这群“贵人”们的肚肠,引起各种胃肠道反应。
倒是武将几乎没有发病的,行军在外,他们本来就习惯半生不熟。
荀柔知道这个结果时,也不免啼笑皆非。
宫廷内厨相关重点职位的官吏,已然在前一年就获罪罢黜,今年也不能再罢一次,于是只好定下规矩,取消宫廷筵席上油炸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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