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宝钗便避开了这个话题,拉着黛玉的手说:“我听说徐姑爷也是读书人,想来对古籍会多几分喜爱。
我那里新得了两册东汉顾邕注解的《后汉书》,等会儿叫人给你送来,你回去时带着,徐姑爷读书累了,也可聊做消遣。”
意思就是:正经书读累了,就看闲书放松一下。
黛玉想起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,当时徐茂行的哀嚎声犹在耳际,顿时忍俊不禁,竟然当着人的面笑了出来。
宝钗迷惑不解,“你这丫头,笑什么呢?莫不是看不上我这两册闲书?”
“我哪敢呢?”黛玉笑道,“顾邕乃是蔡伯谐的弟子,《后汉书》就是蔡邕所修。他的亲传弟子做注解的,必然有独到之处,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孤本呢。”
她喝了口茶,继续道:“我之所以发笑,是想到二爷看见这两本书,必然激动万分,替他高兴呢。”
——是要激动万分,恐怕激动得都要晕过去了。
见她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,宝钗松了口气,想要再继续聊点什么,却发现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。
于是,她悄悄给莺儿使了个眼色,没过多久莺儿便出声提醒她,说是见管事媳妇的时候到了。
贾母便顺势道:“正事要紧,宝玉媳妇先去吧。”
宝钗站起身来,先朝贾母福了福,又和黛玉行了个平礼,笑道:“那我就先去了,顺便叫后厨多准备些林妹妹爱吃的菜。”
“辛苦你啦。”贾母脸上也挂上了笑容,仿佛随口一说,“今日我要好好和玉儿说说话,你顺便告诉你婆婆他们,午膳不必来伺候了。”
黛玉和宝钗的相处,不但他们自己觉得尴尬,贾母在一旁看得也浑身刺挠。
“那就多谢老祖宗了。”
等宝钗告辞而去,气氛仿佛一下子就松快了。
对此,黛玉神情有些低落,贾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开解道:“先前还说人心易变,你怎么还看不开呢?她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,缩着脖子不肯出来,旁人又能如何?”
作为旁观者,贾母看得非常清楚:关于黛玉、宝玉和宝钗这三人的恩怨纠葛,黛玉已经放下了,宝玉这些日子越发冷清,也努力要放下了。
唯有宝钗,一方面她有作为胜利者的得意,另一方面她也有作为黛玉朋友的愧疚;一方面她成功攀上贾府暂且缓解了薛家危机,另一方面要忍受丈夫长期的冷落……
各种好的坏的情绪在她心底交织,团成了一张大网,把她整个人都困住了。
她就像落在了蛛网上的蝴蝶,越是挣扎就越是挣扎不出,时间一长不是失了体力就是失了心气,很有自暴自弃的趋势。
就贾母所知,成婚还不到一个月,宝钗就服过两次冷香丸了。
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告诉黛玉的,毕竟是宝玉和宝钗之间的事,黛玉不适合掺和进来。
再者说了,人心本来就是偏的。黛玉是贾母亲女儿贾敏唯一的骨血,和薛宝钗比起来,老人家的偏爱之心,自然是在黛玉身上的。
宝钗如何,黛玉自觉管不了,索性就丢开了手,好生陪着外祖母用了一顿午膳,直到贾母往日里该午睡的时候,才带着紫鹃一家子告辞了。
回到徐家之后,她让紫鹃亲自带着爹娘并弟弟去安置,顺便把黛玉的意思传达一番。无论他们是想放籍出去做良民,还是想要在徐家做工,看在紫鹃的面子上,黛玉愿意给他们一个选择。
紫鹃原姓洪,她父亲是家中独苗,祖父母为了显得家里枝繁叶茂,给他取名“十一”,假充他排行十一,以祈求瞒过老天,下一代能多几个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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