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问他:“租到船了没有?”
他点了下头。
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北就到老挝的丰沙里了。
他站在船上朝我伸出一只手要拉我上去,我看着他,告诉他,在米线店遇见的那个女人是我妈。
我说:“我想带着她走,但她不肯,我留下再劝劝她,”还是忍不住想摸摸我的小枕头套儿,我攥着他的食指手指揉了揉,“你先去,我再跟她说说,过两天就到。”
秦悦不说话,逆着光,我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。
我朝秦悦旁边的舵手挥了挥,示意他去前头开船。
发电机“噔噔噔”地运转起来,秦悦没站稳,险些跌一跤。
船开得极快,水面被利刃破开,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小小一个影子。
我不再看,迈开脚步往回走,心里挺平静的,没有什么悱恻的想法。就单单是一点涟漪都没有的水面。
后头忽然传来“扑通”一声巨响,我害怕是火箭炮砸进水里,猛地回过头。
没什么火箭炮,是秦悦。
他嗖嗖地逆着水流的方向游回来,游了挺长时间才爬上岸,像一条小狗机灵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,怒气冲冲地,但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我的鼻子骂:“滚你妈的……段厝!老子、老子才是你妈!”
天色已近黄昏。
回去的路上,我说头疼、说想吃桃子,让秦悦去跑腿买,我回旅店睡一会儿。
这一整条街都没有卖桃子的,我之前特意找过。
我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。
台风呼呼吹,窗户框“咣啷咣啷”,忽然听见外头有许多故意放轻的脚步声。
楼下的门“咚”一声被人撞开,我听见有人喊:“秦警官?我以为你牺牲了!”
先进屋子的是秦悦,他手里有枪,他把枪快速递给我,扔下了手里的塑料袋。
塑料袋起了静电,轻轻摩擦着,桃子香甜的气息飘进来。
我们来不及说话,红外线瞄准线晃在墙壁上,我单手卸掉弹匣,枪口顶在秦悦脑袋上,刚好武警一脚踹开了门。
我借着秦悦挡住自己的身体,看着中国武警:“让开。”
我拖着他走到了楼下,出了门。
夜风拂面,凉凉的,软软的。
对面是家饭店,毛巾广告牌后头趴了一个狙击手。
我终于不用再假装不恨秦悦了。我恨他借着爱我的名义,烧死了我女儿,逼死我老婆,害死我兄弟。
我贴在他耳边:“小悦,回去以后,要做个好警察。”
然后猛地推了他一把,红光一晃,狙击手稳稳地瞄过来。
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唱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”,过了一会儿又和“甜蜜蜜”重叠在一起。
所有的声音消失了。
风一吹,满树的红花落下来,飘飘洒洒落了我满身的花瓣,我眼前只剩下小悦笑出两个浅浅的涡儿,看着我吃桃子。
桃子的皮轻轻一撕就掉下去了,熟透的果肉绵软地流淌着汁水。
他问我:“甜不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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