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织夏半敛着眼睫,万千感慨涌上心头。
年幼时她不理解大人们的那些不可说,不懂教她舞蹈的杨姐姐为何放弃京剧院首席不跳了,不懂舞刀弄剑的李伯伯为何剥了自己一身的侠气,不懂棠里镇的每个大人背后的那一面。
直到后来她也成了一个有着不可说的成年人,在成人的世界里,她才逐渐看清世界的真相。
各人有各人的难言之隐。
事与愿违是常态。
就如他们的十年之约,可能标点将永远是未完成的省略号。
“哥几个……什么时候再去东栖岛啊……”
许织夏循声转过脸,看到陆玺晕乎乎睡着,不知梦到什么,嗫嚅着嘴唇呓语。
绿植窸窣轻响,起风了,许织夏轻轻起身回屋。
她从楼顶到一楼客厅,在别墅里寻寻觅觅,好半天终于搜罗到四条薄毯子。
准备回露台给他们盖上,经过茶水吧台,有个人不知何时靠着台面坐在了那边的昏暗处,双手掩面,捂住眼睛。
港风花衬衣,明显是陈家宿。
许织夏抱着毯子走过去,见他肩头隐约在抽动,她轻声试探:“家宿哥?”
陈家宿一惊之下抬脸。
夜深人静,别墅里只亮着过道灯,他面上闪着水光,湿痕斑驳,依稀可见通红的双眼,仓促的眼神中,又因醉酒染上几分溃散。
他怔住,没想到她会出现。
许织夏同样也没想到,会撞见他在这里,独自压抑地哭。
“家宿哥……”许织夏一时诧异得不知从何开口,在她心里活得最没心没肺永远乐天派的哥哥,居然在偷偷哭。
陈家宿手掌压脸胡乱抹了几下,哭得都哑了腔,却若无其事问她:“没去睡啊今宝。”
许织夏放下毯子,坐到他旁边:“家宿哥,有什么不开心的事,我陪你聊会儿吧。”
小姑娘担忧地望过来,夜色间,她的眼睛无比干净,是在乌烟瘴气的纪家,绝无可能看见的皎洁。
她这样注视着,陈家宿又有些绷不住,低垂下脑袋,目光失去焦距地落到别处。
他并不清醒,依然醉得深,就是借着酒精,强忍的情绪才会失控崩塌,或者说是释放。
男人常以酒局代替倾诉,他们也都不是逢人诉苦的性子,但那晚,陈家宿的感性破了窗。
漫长的寂静中,陈家宿突然出声:“今宝,想不想听个故事?”
许织夏眸光憧憬,不假思索嗯声点头。
陈家宿空洞的目光,望向邃不见光的落地窗,沉吟着思考从哪里讲起:“百乐门亏空停业的那几十年,沪城最大的歌舞厅,有一天来了个新歌女,叫周故棠……”
许织夏安安静静,听得投入,在他的声音里,仿佛梦回三十年前的沪城。
出众的美貌,和一把如云出岫的好嗓子,不消半月,周故棠便成了歌舞厅的台柱子。
她在舞台中央,扶着圆头立麦,浓浓情意的歌声拨人心弦,旗袍下腰肢轻扭,一颦一笑一回眸,从眉梢到眼底都漾出缠绵。
每夜她都是舞厅最夺目的存在。
她勾人,柔媚,风情万种。
但没有讨好感。
一心偎红倚翠的公子哥们无不向她示好,想要她陪酒,可她永远高傲得像一朵不可摘下的红玫瑰。
因为那时的她,只为自己的欲望而活。
在那个仍旧重男轻女,对歌女更是歧视的年代,她偏要逾越这座山川,她从不被羞耻绑架,公开表示,她的梦想是有朝一日,远东第一乐府百乐门重新营业。
“我要百乐门,为我座无虚席。”
她在舞台上,顶着无数偏见和倨傲的目光,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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