瀚齐声的倒数声中,室外隐隐约约,辽远地、厚重地响起寺庙的沉缓钟鸣。
新年伊始。
我请客吃荞麦面。房梁萦绕着打打闹闹的欢笑,绵延不绝到夜半。史卡鲁放话要熬到日出,却是第一个呼噜声震天响的家伙。
于是隔天,宽大的被炉里横七竖八地窝着人类。
我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醒来,入眼是客厅悬着挂灯的天花板。不一会儿,大脑慢条斯理地开机成功之时,我听见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袖摩擦声。
有谁在身旁蹲下。
我稍转过头,迟缓地循声望去。新年第一天清晨的光线透明而柔和。熹微之中,只见黑发黑眼的中国男孩朝我露出一个谦谦轻笑。他低垂的辫子侧搭在肩头,衬得清俊的脸庞秀气又娴静。
“新年好,友寄君。”
他小声贺道,从火红的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。
我刚睡醒的意识陷入一秒呆滞。
别人还在睡。我慢慢爬起来,暖桌棉厚的被褥从身上垂落,这一下才有点冷得清醒。
“这是?”我哑着嗓子,接过那包鼓鼓囊囊的红色小信封。正面是喜气洋洋的图案:有金花、财宝、鲤鱼,写着四个金闪闪的漂亮书法字。
风随之站起身,说:“压岁钱。”
我盯着这只红包,指腹触摸到踏实的厚度。
“我,”话语滑到唇边,又不知所谓地一默。我好像在头脑风暴,好像也什么也没想。眨眨眼,抬头对上男孩背着光的温和目光,才有些连叹带笑地开口,“我早就不是要压岁的小孩了……反而是我该包给你们。”
风摇摇头。他将双手揣在长袖里,显得端正可爱。
“算上被诅咒前的年纪,我可你比大得多。”他直言,“友寄君在我看来,一样和小朋友没什么区别。而且,不仅是为了感谢你的收留,更是从朋友的立场出发,这都是应该的。
“希望你今年顺风顺水,万事如意。”
于情于理,没有反驳的余地。
心口被某种无形的、饱满的情绪填满,思绪复杂地辗转一圈。我张了张嘴,还是没说别的,只弯起眉眼,向这位周到的小住客温温吞吞一笑。
“谢谢你——嗷……!”谁又敲我!
但这回敲在脑壳上的不是硬碰硬的指节,而是再一封满当当的祝儀袋。
我捂着头,转眼一瞧。不知何时早也起床的里包恩依旧一身齐整的黑西装,红衬衫,黑领带,戴礼帽。
他此时同样屈膝蹲在身边,手里拿着日式红包。白、粉、金红相间的信封扎着漂亮的花纸绳。上面画着萌萌的小熊卡通图案。
“新年才刚开始,别就这么傻愣着。”
男人的唇角微微翘起。尽管说出的话像公私分明的老师,声音却也放轻了几分,“收到压岁钱可要更上进一点。不要嘴上说着要当个好老板,又每天压榨员工,一被质疑就喊雇主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我一边不太好意思地接过祝儀袋,一边感到脸颊都发热,低声抗议:“我知道了啦,你是我干爹吗,第一天就赶着鞭策人。”
里包恩:“你要是想,我也可以是。”
我毫无犹豫:“不可以,你一看就没打好主意。”
一旁的中国男孩笑得温柔。
等年轻人们都相继醒来,我也把事前准备好的压岁钱挨个发了遍。得到不同程度的惊喜与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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