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,石补也不一定有办法。除非你能找到绝配的那一块,兴许还能管用。”
陈琮舔了下微干的嘴唇,希望肖芥子可别是这一类。
“第二类,是肢体断残、没法如常行动走动的。这样的人,尤其渴望能无拘无束、自由游走。阳间没了这能力,能去阴间弥补,也不失为一大安慰。”
肖芥子活蹦乱跳的,也不像是这一类,陈琮有点放心,但又更紧张了。
“第三类,你可能想不到,是毁容的美人。美过的人,最不能接受自己鸠形鹄面、不堪入目,阴间没有美丑,甚至没有人形,所以,反而更向往阴间,因为在那儿,没有容貌负担和焦虑。”
福婆微笑:“你看,你天生养不过这些人,养不过有养不过的福,不用太在意。行了,你先坐过去吧。”
***
陈琮脑子有点乱,但还是顺从地走到垫子旁,盘腿坐了下去。
坐下时,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长长叹了口气,顿了顿,茫然看向四周。
他看到有几个人起身,依次往烛灯的圆盘里倒入粉末般的石屑。另有一些人,给石头小人手里插上香,这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,不长,但根根都有小拇指粗细,味道清淡,香雾浓且轻,迤逦着四下盘散,专往圆心处飘。
看到那个瞎子,也就是闭目养神君,从座位上站起来,走入圈中,左手拎着一块红绳系着的磬石,右手握着一根……羽毛管?
他居然立刻猜到,那是泗滨浮磬——传说上古时,大禹作《禹贡》,将天下分为九州,列出每一州需要进贡的贡品,浮磬就是《禹贡.徐州》篇里的。据传这种石头浮于水,能出金属之声,而且音纯而清,穿透力极强。《拾遗记》里说,“石浮于水,一如萍藻之轻……羽毛拂之,声振百里”。
他是从没见过,但“人石会”广蓄怪石,藏了块罕见的泗滨浮磬也不奇怪。
他看到梁婵,坐在人群中,一张笑脸被烛火映得通红,四目相对时,冲他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;又看到颜如玉,似乎是不耐烦、坐不住,闭着眼掩着嘴,打了个大大的呵欠……
马修远猫着腰过来,往他手里塞了一截东西,说:“先攥住第一颗,待会听指令,叫你干什么,你就干什么。”
陈琮入手才觉得心惊,居然是头发编成的绳,而且,不是一个人的头发,很多很多人的,只粗略一看,就看出有白发、黑发、半花白的,以及小儿黄发。
马修远看出他的惊惧,笑了笑,说:“千人发,这种,相当于百衲衣。是‘人石会’成立以来,不断有会员捐赠的,‘人石会’嘛,千人发,百样石。”
原来这头发编绳,每隔一段,就结网兜,包了块宝玉石,他顺着发绳攥住第一颗,那是颗透明水晶。
而顺着这颗看下去,这根编绳很长很长,蛇一样匍匐在地,“蛇身”的玉石凸起在烛灯的映射下,微光点点,有珠光玉色,也有火彩变彩。
有人开始哼唱古老的小调,声音沙哑,余音悠长,香雾从低处漫涌而来,拂过石面,丝丝道道,盘缠而上,陈琮不觉打了个寒噤,觉得道道盘雾都像石中被唤起的灵,是肢体纠缠、有生命的活物。
第一声磬响,烛火突然全灭。
福婆的声音自黑暗中、穿过悠长的小调而来:“陈琮,你攥紧石头,闭上眼睛。”
陈琮依言而行。
水晶入手有凉感,渐渐的就是温感了。
线香和古老的小调,气味和音调,这属于是对五感中嗅觉和听觉的一种麻痹,也不知道是环境助眠还是线香的药性,陈琮渐渐介乎半睡半醒之间。
朦胧中,他听到窸窣的轻响,像是有人已至近前,问他:“困了吗?”
陈琮迷迷糊糊,答:“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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