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他的脸颊。
“其实我们那时候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。”他闭上眼睛,感受我手掌的温度,“只是我太任性了,我不想离开家乡去别的地方,奶奶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,所以你拒绝了部门项目结束的庆功聚餐,选择在周五晚上回一趟连城。”
“你没告诉我,准备悄悄回来给我一个惊喜——但我也没告诉你,那天我从学校偷跑出来去了首都,晚上六点,我们在两条相反的地铁线路上擦肩而过。”
那一丝缝隙里的微光开始变得强烈起来,缝隙后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,想要冲破一切。
“但我们并没有错过彼此。”柳江的声音轻柔,像是在讲着童话故事,“六点十分的时候,我所在的地铁线路忽然停运了,列车广播说对向轨道出现了事故,正在紧急抢修。”
他的话音落下,我的耳边仿佛直接传来了地铁播报的声音。
平静、温和而毫无感情。
柳江忽然笑了。
他问:“杨平生,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,你留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是我的?”
缝隙里的光线开始轰鸣,我的耳边传来隆隆的列车响声。
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脑海里的想象,但此时此刻,无论是光线还是响声,都让我觉得我并非置身于末日里的避难所中,而是回到了许久以前,回到了柳江所说的那个秋天。
我的眼前一片光芒,只感觉到头晕目眩,光晕的角落中,柳江的声音再度传过来。
“地铁里信号很差,再加上抢修,所有人都在着急跟家里人报平安,我的电话怎么都拨不出去,所以我在原地等,等了十分钟以后,接到了一通电话,对面问我是不是杨平生的家属。”
光芒慢慢变弱了,我眯着眼睛,逐渐分辨出我正站在地铁的车厢里,车厢摇晃着,车辆照常向前行驶,身边的乘客不是在闭目养神,就是在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。
晚上六点的地铁车厢里,一切都过分平常了。
柳江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我耳朵里响起的,他说:“那天我弄丢了你。”
我想起来了。
我想起来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了。
从那一天起,我和他就像是两辆向着相反方向行驶的列车,永远错开了。
——
柳江说的没错,那确实是一个干爽凉快的晴天,刚过中秋,万里无云。
柳江的奶奶在一周前过世了。
其实我们早都知道她身体不好,三个月前她忽然摔倒以后,柳江就一直没再回去上学,他在大专办理了休学,直接留在连城不出门了。
一周之前,柳江给我打电话,接通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,只是抽泣,我也没说话,没挂电话,就那样举着手机到深夜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没有记忆里那样一边倒,又或者说,一边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。
我爸妈的公司在两年前忽然破产了,那时是寒假。
股东坐牢,资金链断裂,我家收租的几套房全被拿去抵债了,他们在四五十岁时重返职场,家里的气氛一夜之间降到冰点。
在我有记忆以来二十多年,第一次见我妈下厨做饭,我爸也跟着忙活,不大一会儿,三菜一汤端上了桌,样子确实没有阿姨做的好看。
几口菜下去,我妈忽然哭了。
不是因为做的饭不好吃,恰恰相反,她烧饭的手艺相当棒。
我爸只知道给她递纸巾,连句劝慰的话都没说出来。
一顿饭在我妈的抽噎声中吃完了,我站起身来,向他们主动宣布下周就回首都,去看看哪里有能多赚点钱的实习工作。
北京最冷的日子里,我回到了中关村南大街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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