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敛心神,淡淡问道:
“你怎知我做梦了?”
朝露一怔,知道此时不能露一丝怯。她轻描淡写,无非说他在这其间如何辗转反侧,梦中说着听不清的呓语云云。
洛襄听后依旧面无表情,跏趺而坐,开始闭目诵经。
朝露偷偷用余光看他,许久不见有异,才暗自舒一口气。她心道,他不提,我也永不提起。
她不知道,洛襄闭着眼,仍是在回想那场蚀骨销魂的梦的画面,似幻似真,须臾消散。
原来真是梦么。
他的心中,既是如释重负,又是怅然若失。
可是,只是梦么?
一句句定心的佛偈震慑之力,终于将脑海中徜徉的绮念赶了出去。
正在此时,洞窟另一头堆积成小山的雪层忽然炸裂开来。雪花飞溅,积雪中露出一颗脑袋,高声大笑道:
“师弟,都这份上了,你还不将她收作明妃么?”
正是消失已久的空法。
雪崩来临,在洞外的空法刚回身进入,就被奔流而下的暴雪冲进了窟里,其间一直深埋在雪地里,侥幸大难不死,竟还活着。
朝露心头狂跳,立马站了起来。一个念头在心头倏地闪过。
他全看到了,全听到了。
她的动作已先于思考,颤抖的手不由向腰后摸去。那里是她在冰湖边捡起的尖利无比的石块。
朝露望向洛襄,他的面上掠过浅浅的疑惑。她忍不住拔出尖石,先行试探他一句,道:
“襄哥哥,这个和尚作恶多端,又在蛊惑人心,简直死不足惜。”
洛襄摇头:
“无论前尘有何恩怨,我和他终究是同门。”
“哈哈哈——”那头传来放浪的笑声。
朝露一步步走过去,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,低声道:
“你笑什么?”
空法半身还压在厚厚的冰雪中,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哑着声邪魅笑道:
“师弟,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,你和她在这洞中孟浪苟且,我全看见了,你还不……唔……”
尖头刺入,血花溢出。空法没来及说完整句话,抬臂抹了抹喷涌的颈侧,头一歪,又倒在了深雪之中,不动了。
洛襄疾步走过去,握住她杀了人的腕,抖落掉那块锋利的石块,沉声道:
“你这又是何必?”
“他所犯罪业,应该交由佛门和天下人审判。你如此,不过徒增自己的杀孽罢了。”
朝露撩起他的僧袍一角,擦了擦指尖沾上的令人嫌恶的血迹,漫不经心地道:
“襄哥哥,他一再毁我清誉。我早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泄愤。”
洛襄敛眸不语。
她的杀心一向如此之重。在从前是,在此时是,在梦中亦是。言笑晏晏的明眸之下藏着他看不见的残酷和冷厉。
如此柔软的身,却有一颗那么冷硬的心。
可他此时心中盘桓已久的,却不是她的铁石心肠。
空法的话,一石激起千层浪。他来不及求证,来不及细问,空法便死在了她的手上。
百转千回之后,洛襄低低道:
“他方才所言……”
朝露瞥过去一眼。只见他神色凛冽如风,黑眸深不见底,直指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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