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明垂眸,望着趴在他怀里的女子,一如幼时那般。
但她早已不是幼时的模样,芙蓉开面般的灿烂,又如幽兰盛放的静美。
灯下看美人,惊心动魄。
一双动人心魄的凤眸里,掩着几多纯粹,几多热烈,还有几多偏执。
几缕柔软的青丝迤逦在他身上。男人微抬手指,勾起,把玩,发丝如逝水一般流淌在他枯瘦的指间。
她发觉了他微小的动作,支着身子满面含笑,春波潋滟的凤眸中倒映着他的眼。
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眸,轮廓重合,互为倒影。
昭月忽又想起什么,掀开被褥,玉白的脚尖勾开了纱帐,未着罗袜便“蹬蹬”奔至那台鎏金的灯盏前。
雕窗前,一双红烛已近烧尽。
她敛袖,对着红烛燃焦的灯芯,素手一一剪去。
烛火因她的动作晃动不止。火星子翻飞,烧了她的眼,在她幽深的碧眸底下渐渐湮灭。
“地上凉,怎又赤足?”昭明语气肃然,挑起帷幔走过去,从背后将人揽腰横抱,回到榻上。
“唔……”她不防,低呼一声,缩进他怀里嗤嗤地开怀大笑。
月色流泻,穿廊而过。今夜,她闹不久,很快就困了。
“累了就睡吧。”昭明望着她,柔声劝道。
“不累,想和王兄多待一会儿。”她闭着眼喃喃,口是心非,意识已渐渐模糊。
昭明替她将散开横列的青丝拢去一侧,免得她夜里翻身压到。
“阿月近日太累了,今夜睡个好觉。王兄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她似是心满意足,蹙紧的眉心微舒,不安分的小手滑进了他随意敞开的衣襟,一如幼时那般要拿他取暖。
“王兄身上,好多,好多的伤口。”她摸到了他的陈年旧伤,梦中喃喃,眼睫微湿,几欲落泪。
昭明凤眸有微光一动,目光顺着柔软的指腹,一一掠过遍身丑陋的疮疤。
自复国之战始,征战多年,落下伤病无数。每一道伤口,每一寸裂骨,都是为了高昌。
月色溶溶,清辉穿过他鬓边散开的碎发,缕缕银丝闪动。
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,形如枯骨,苟延残喘。人未老,鬓先衰。
病气缠身的躯壳,已到尽头,死生只在朝夕之间。
他个人的命运与国运息息相关。高昌亦是气数已尽,无力回天,同样已至绝境。
昭明目色温柔,望着身侧已陷入沉睡的昭月。侧脸连着秀颈,映满青白月色,幽光浮动,缱绻动人。
时至今日,他一尸山血海走出的罗刹恶鬼,却不忍唯一洁白的兰草沾上滴血。
昭明侧过身,深深凹陷的眼窝中灼灼有光,遥望王宫外的天际。
透过朦胧的帐幔,华丽的雕窗,恍若可亲眼见证交河城内今夜熊熊燃起的业火。
他干涸的唇角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。
……
交河城内。
攻城一日的北匈军偃旗息鼓。
城内四处燃烧的烈焰,渐渐熄灭殆尽,只剩大片余烟笼罩在半空。
今夜无星无月,到了下半夜,夜色更黑更沉。
一小队人正牵着自己带来的马匹,悄无声息地越过荒无人烟的沙地,来到了红柳河边上。
洛朝露被几名高昌兵护在中间。
她走得漫不经心,头脑杂乱,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走在前面的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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