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闻之毛骨悚然。
洛襄穿过朝臣,看到昭月披头散发,玉面惨白,守在大殿中昭明的灵柩前,身姿来来回回,游离不定。
他眉间一沉,问一旁的王军士兵道:
“戾英呢?怎么不看着她?”
“戾英王子被国主设计关进了地牢……”士兵擦一把汗,回道。
洛襄摇头拂袖,令道:
“放他出来。”
洛襄望见,跪在大殿一侧的犯人,正是跟随他出城坚壁清野,最后活着回来的几名高昌骑兵。此时卸甲素衣,被五花大绑至殿前。
昭月碧色的凤眸散着狂热的光,正强逼着一旁的带刀亲卫给一众将士灌酒。
“你们没有护好我的王兄,通通赐下断魂酒!”
其中最末一人已倒下,眼眸大张,口鼻溢出的血水淌落在洁白的文殊兰雕砖之上,蜿蜒而流,纤细的花瓣染作几近残忍的美艳。
第二名骑兵瑟瑟发抖,正被王命难违的昭月亲卫颤颤巍巍的拿酒灌入。没喝一口,他便吓得面色发白,猛力挣脱,朝着洛襄匍匐而来。五大三粗的男人抖如筛糠,低泣道:
“我不想喝断魂酒,我不想死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
洛襄一声令下,身后的王军速速将几名幸存的骑兵扶起,送出殿外。
灵柩前的身影定住,从蓬乱的发中抬起头来,碧眸已被染就一片血红,是恨意,亦是绝望。
“是你。”她低低笑了一声,刀尖缓缓从地上抬起,“国师大人,你来的正好。”
“若非你一意孤行,我王兄怎会随你出城坚壁清野,他有怎会死在北匈人箭下?定是你,谋害我王兄,意图谋权篡位!”
“我王兄不在了,我还是高昌国主。我要把害王兄的人,包括你,一个个全杀了,全杀了!……”
一跪地的老臣忽而抬头,道:
“国主的面具在何处?执面具者,才是高昌国主。”
“王兄的面具……”昭月怔住,丢开了长刀,欺身在灵柩上下扒拉着,指甲在金箔前抠出一道道裂痕,“王兄的面具呢?在哪里?王兄没有把面具给我……”
她步子趔趄,茫然地四处寻觅后,难忍地抱头痛哭起来。
朝臣面面相觑。人尽皆知,眼前疯疯癫癫的女子早已不是国主。她的身体像是一根紧绷多时的弓弦,已到了极致,昭明的死讯一来,便全然断裂。
当下,高昌真正控局之人是国师,不仅力克北匈退兵,更是赈灾安民,可谓是力挽狂澜,扶大厦之将倾。
满朝一片死寂,唯余女子仓皇的碎步声。
一道金光掠过,闪耀在她迷离的眼中,熠熠生辉。
“面具,在此处。”洛襄神色端肃,古井无波,将镂金面具从怀袖中取了出来。
昭明死前在他马上之时,将面具亲手覆在他的面上,请他妥善保管,不要交予他人。
大殿之内,朝臣见洛襄手执面具,纷纷齐声叩拜。
镂金面具唯有高昌国主所有,交接面具,便是继任国主。
昭明已逝,按理,国师应该是下一任的高昌国主。
昭月神色呆滞地望着面具足有半刻,倏地一笑。
“王兄竟然把面具给了你……”她顿了顿,转而又狂笑起来,嗓音喑哑,“他竟将国主之位给一个外人?我不信,我才不信!”
她低声笑着,秀丽的面容几近扭曲,不住地点头。似是不可置信,又似万分笃定。
洛襄瘦长的手指紧扣在背,轻轻握着象征高昌王权的镂金面具。
昭明死前,从未说起过面具的真正用途,他也确实从未见过面具曾在旁人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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