旋即面色渐冷,斥道:
“你在说什么?如此良机,军心大振,怎能退兵?还不快给我下令攻城,你难道想要临阵脱逃?”
洛襄淡淡道:
“我从未答应过你要攻入长安。我此行所求,不过是要吴王案的无辜之人,讨回一个公道。”
“公道?”李氏嗤嗤地掩口笑了起来,头上的钗环摇摇晃晃,道,“公道人心,早就在二十年前就死透了。死去的人,还能活过来吗?迟来的公道,还能算公道吗?”
她凑近洛襄,得意地低低道:
“只要你一日在我手里,这份公道,我便可用鲜血来偿还。”
语罢,李氏倏然转身,面朝身后的两位藩王还有大军,高喊道:
“你们还愣着做什么?上云梯,架雷火,即刻攻城!”
洛襄轻轻叹一声,道:
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。”
他缓缓抬手,朝着城楼吹响了一声唿哨。
这是他所谋的最后一环,是他和一个人以同根之血立下的契约,永不相违。
此环闭阖,诸事圆满。
唿哨声后,天地仿佛沉静了须臾。而后,是一声撕裂苍穹的崩弦之音。
一支银芒箭矢自天际处射来,迅疾如电,遒劲如风。
最后,在众人未及反应的时刻,飞矢毫无预兆地,直直刺入洛襄的心口。
血花飞溅入眼,洛襄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。
他最后一谋,就是在万众瞩目之下,当场死去。
如此,世人就会深信,吴王遗孤已亡故。
如此,无法有人再利用吴王遗孤的身份兴风作浪。
如此,她也可以不受身世所累,此生圆满自在。
洛襄感到身体很沉,巨大的力道使他趔趄一步,一直系着腰间的绳结就此一松,飘落在地,为尘土掩埋。
将要倒下之际,他被飞身下马疾奔而来的定襄王李奎扶住。
恍惚中,洛襄看到他沉痛的面容,拍了拍他的箭袖下扣紧的手。
“十九王叔,”洛襄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叫错,顺其自然地唤道,“右贤王的北匈军已过了北面的定襄,要直逼长安了。我们今日大仇已报,王叔应即刻启程,率大军去守城了。”
李奎一愣,双臂紧绷起来,又听他重重咬字道:
“若无北疆稳定,就无长安盛世,天下太平。父王若是在天有灵,必不想看到王叔为了他的私怨,使得北疆战线溃败,百姓受苦……”
一语直戳李奎之心。
李奎咬了咬牙,忍下泪意,点头道:
“你不要说话了……王叔这就回定襄去,将北匈人打个片甲不留,给你父王好好看看。我们来日,一言而定。”
洛襄笑了笑,艰难地抬手,与他轻轻击了一掌。
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。洛襄遥望天际,远处群峦的尽头,似有隐隐的惊雷声,一阵阵滚过。
那不是惊雷,是马蹄声。
“洛襄!”
一声清脆的娇斥从隆隆的马蹄声中传来。
“洛襄!你这个大混蛋!”
又是一声。这一声分明嗔怒至极,带着颤音的哭喊透过层层甲胄,重重兵戟,流入他的耳畔。
他好像又听到她的声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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