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哥清修多年,为人颇为无趣。你肯定早就厌倦,闷坏了吧。”他自认为说得进退有度,随手折下树梢上一朵未开的花苞,漫不经心地捻在手里拨动。
朝露悉心养了多日,这棵玉兰花树才舍得长出几朵花苞来,还未开花,就被他随意折断了。再低头见地上,还有方才他猛力摇树时落下的花骨朵,都碾碎在雪泥里了。
她登时气得霍然站了起来,手插着腰,大怒道:
“我才不与你去!”
语罢,她晃动树干,想要用上头的树杈将人赶出墙头。
墙头的李曜被乱摆的树梢直戳周身,再也坐不稳,只得纵身一跃,跳下墙去。
“本世子好心邀请你同游,你竟敢不识好歹?”
墙的另一侧传来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。
朝露捂住双耳,不想听到他的声音。等人终于走远了,她手托腮,百无聊赖地敛了敛衣袖。
她是第一回 离开长安,从未见过民间二月的花朝节。她看到的游记里说,花朝节之时,百花盛放,华灯万盏,锦绣罗列,男男女女去花神庙拜花神,求美好姻缘。少女会簪花鬓髻,以应节时。
她突然有点后悔,没有答应那个爬墙想带她出去玩的少年。可转念一想,最美好的花朝节,不是和喜欢的人去看,又有什么意思呢?
朝露看一眼紧闭的房门,垂下头,捡起雪地上一朵干净的花骨朵,轻轻吹去花瓣上的散雪,默默簪在鬓边,如此,也算过节了。
风一吹,鬓边的花又落了下来。
朝露泄了气,懒得再去捡,坐在贵妃榻上闭眼出了一会儿神。
再睁眼时,只见飘落在地的花骨朵被一片衣袖拾起,递到她眼前。
她低垂的视线里,男子的手色白如玉,瘦长的手指覆在饱满的花瓣上,几滴细小的露水沾湿了指腹的薄茧。
“可想去花朝节?”他轻声问道。
朝露讶然抬首,对上他深漆的双眸,目光依旧冷淡,只眼尾上扬的弧度,竟似是在微微含笑。
“要去的。”她点点头,牵起了他垂落的袖口。
这一回,他没有挣开,任身后的她拽着。
……
代郡习俗,仲春十五日为花朝。街头巷尾,人流如织,熙攘游乐。
沿街商摊不绝,卖酒的小贩刚掀开一坛新酿的桃花酒,浓郁的花香凝着酒气,醉人心脾。
街边两旁的花树皆系了彩条为幡。漫天锦绣高悬,罗布幡幢,种种香花异果叫卖,名贤书画,珍异玩意,一路不绝。
朝露左顾右看,应接不暇,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得很。人潮挤过来,却未触碰到她分毫,只因她的背后,一直有一臂膀,虚虚揽着护下。
越往街心走,灯火越是明亮辉煌,遥遥传来喧天鼓乐。
各色各样的灯笼被做出百花形状,谓之花灯游街。一簇一簇有情人,少女发髻簪花,手上提灯,少年玉带锦袍,折扇风流,一道嬉笑掠过二人。
买花灯的人眼见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,凑上前,笑着朝李襄吆喝道:
“这位公子,买一盏花灯吧。花朝节都是要买灯送娘子的。你的小娘子这么漂亮,我做的花灯照得她更漂亮。”
朝露眉心一跳,想要解释道:
“我们不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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