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公子朝顾云知哭诉着,指着头上伤口说道,“结果这黑心老鸨也才赔了二两银子,将军,这可真不关草民的事,我朝是允许百姓狎伎的,草民这真是付了银子才敢做这事的!”
“是妾身将小少爷捡回来的不假,但他说要回报于妾身,自愿卖身的!妾身岂敢强逼于他呀!”老鸨也急了,忙辩解道。
“你让一个痴傻的人,亲口说出要卖身的话?”居高临下地,顾云知终于开口,语气带了几分冷然。
“这话真不假,”老鸨战战兢兢说道,“他虽然傻着,但也晓得手里有钱才是王道,一直嚷嚷着要赚更多的铜板,那妾身这开窑子的,除了卖身确实……也无赚大钱的法子了啊。”
顾云知的身上已然带了些杀气。
“但妾身好歹还给了他工钱呢,一点没私吞!”老鸨急急说道,“他在妾身这待了一个多月,过得是不太好,但确实吃穿不愁啊,平常妾身让他做什么事都很听话,都会乖乖去做,只有两次发了疯似的,怎么打都不老实。”
“一次是伺候客官那晚,”老鸨说道,“还有一次就是窑子里的人开玩笑,偷偷拿走他端茶倒水省下的工钱,那天他一直啊啊大叫,干活都不肯,最后还是妾身将钱还给了他,他才高兴起来。”
老鸨说这话是有一些自夸意味在里面的,大概也觉得自己算有良心,沦落风尘的人将身子看得最是轻贱,她只当自己对那傻子也算仁至义尽了。
“那本将军问你,”顾云知冷声开口道,“你可知他为什么非要赚足十个铜板?”
“这……”老鸨顿了顿,“妾身不知,但妾身像是听他胡乱说过,像是要攒齐三千个铜板。”
三千个铜板。
顾云知眉头皱起来,一时之间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含义,但猛然间他又像想起什么一般,呼吸忽然一滞。
不, 不会是这样……
·
顾云知是匆匆离开地牢的,他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亲兵去解决,所有伤害小六的人他一个也不轻饶。
他在沐浴过,洗掉身上地牢的臭气之后就径直去了小六的院子。
天已经暗下来了,顾云知进门的时候看见小六还趴在床上,很仔细地小声数数,小六已经沐浴过了,脚底心白白嫩嫩,干干净净的,他趴在那里数,像是一点都没注意到顾云知进来,手心和被褥上都洒着一堆铜板。
顾云知问过老鸨,在窑子学习接客的时候,小六端茶倒水一天是三个铜板,而被顾云知带回来后,他自己前前后后又给了小六一百多个铜板,再加上小六之前乞讨得来的,林林总总也有三百多个了。
这三百来个铜板上沾着铜臭气,有的带着猪油腥臭,有的留着黑渍污垢,还有的崭新的像是刚从钱庄里取出来,沾着书卷气,就这样散在褥子上。
将军不敢想这一年多的时间小六颠沛流离,朝不保夕的,想要留下这三百多个铜板是费了多大的力气。
而小六看见他来了,就很仔细地把钱收起来,重新藏在枕头底下,随后乖巧着张开手来,像是要抱他。
“你来了,云知。”小六笑着喊道。
“这么多钱,给谁呢?”顾云知喉结一动,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了,但还是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小六的脑袋。
小六懵懂地抬起脑袋来,只说道:“我要给哥哥。”
“哪个哥哥?”
“我也不知道,但我要给哥哥,”小六早已忘记了那哥哥的名字,只断断续续地说,“铜板……只给哥哥……”
顾云知是知道的,在他出征之前,小六都喊他云知哥哥。
“给哥哥做什么?”顾云知嗓音带了几分疲倦,却继续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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