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竟不是他在做梦。

闻癸的眼中涌出生理性的泪水,他艰难地将它们尽数吞咽。

男人松开手,粗鲁地将被子扯上去盖住瘦小的男孩,被角打到了闻癸的脸上,他也没注意,端着碗转身走了。

第二日,一身肥膘的管事准时准点儿地出现在门口,看见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身影,他努努嘴同时下颌一翘问道:“那狗崽子好些了没?”

“好些了。”闻庚回答道。

管事低声道了句算他命大,随后又说:“既然好了就赶快起来上工,当我这黄坊是善堂?今日若还是没有干活,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。”

管事走后,闻庚走到角落,掀起一片被角,里面的男孩双眼紧闭,脸上的淤青从青色变成更为骇人的紫色。

这二十文的药不会白喝了吧?

闻庚伸手去探他的额头,触感是出奇的柔和细腻,比最柔软的丝绸触感还要好上几分,他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会儿,直到小孩发出模模糊糊的□□。

他收回手,烧退了些,但还是比自己的烫。

外面寒风凛冽,刚刚好转的人拖着病体再去干一天活,怕又会烧起来。

烧起来=吃药=二十文白花了。

闻庚有些无语,他不知道沉没成本这个词,但并不妨碍他感觉自己一时恻隐之心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

或许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犹豫,闻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他看着闻庚一言不发。

他的眼睛倒是消了些肿,露出湿漉漉的、黑色的瞳仁,因为还是孩子的原因,他的瞳仁比常人看起来更大些,让人想起委屈的小狗。

在闻庚离开的一瞬间,他的眼中滚出泪水来,却依然一声不吭。

半晌,男人去而复返,就见到哭得整张脸都湿完了的闻癸。

那副狼狈的模样像是花猫,让闻庚不禁笑了一声。

“既然想活,为什么不求我?”闻庚咬着窝窝头问道。

闻癸哭泣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,连鼻腔的抽气声也没有,只是静静地淌泪。

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线也几乎没有颤抖,冷静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:“如果你不愿意救我了,我求你也没有用。”

闻庚将嘴里的粮食吞咽进去,他方才确实是起了放弃的念头。

及时止损才是最合适的做法。

“你一个豆芽菜,和我非亲非故,又不能帮我干活,还惹怒了玄坊的人,我凭什么救你?”闻庚笑了笑,话却冷漠至极。

“我上过学,会丹青。”闻癸勉强撑起身来,“我不会一直呆在黄坊。”

闻庚闻言嗤笑一声。

“不,我不会一直呆在坊内。”闻癸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我要出去,我是人,不是牛马羔羊。”

闻庚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孩。

他这话被任何一个坊内的人听了,都是死路一条。这里的所有人都矜矜业业地维持着一个秩序,就是从黄坊爬到玄坊,再到地坊,最后到达天字坊。

黄坊的生活已经足够悲惨,但是外面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
这个世界疫病横行,只有皇宫特制的药可以预防,平民百姓为了获得一线生机,只能苦苦忍耐苛捐杂税的剥削。

坊间的作品最后要呈现给皇帝,自然不能带有疫病,所以他们都能获得防止疫病的汤药。

天字坊一间,地坊三座,玄坊九舍,黄坊二十四所,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维护着坊内的秩序。

敢于反抗者寥寥无几。

“读过书的,就是不一样。”闻庚俯下身来,“不过小孩,这句话可不要乱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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