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二郎低头看着云娘忙活,一时无语。
酒宴设在贺府的后花园儿,贺明堂亲自出来招待,贺武作陪,言酒把欢间,旁边站着的侍女上前为周二郎续酒,周二郎看到对方握着酒壶的手紧张到微微发抖,无声地勾了下嘴唇,收回目光。
作为贺家庶出的女儿,贺莲儿知道自己的婚事不可能如嫡出的姐姐那般尽如人意,可当她听说伯父要将自己给人做妾时,仍旧如晴天霹雳降下,难以接受。
伯父又说对方是安京城第一美男子,六元及第的周凤青,她忍不住一颗心碰碰乱跳起来,闺阁中的女子,谁没对那位周凤青周大人幻想过呢,贺莲儿没想到幻想竟然成了现实,虽然是做妾,可她仍不由升起了对未来的一丝美好想象。
贺家与周家住得近,周家的独子钰哥儿同胜哥儿玩儿得又好,周凤青常与贺府往来,虽每次来都是在前厅,可想要远远得看一看还是很容易的。
贺莲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,明明觉得他离你很远,可你却很想拥有他。
如今这人就近在咫尺,可她却觉得眼前人离自己更远了,远到明明是触手可及,可她却清楚得知道自己抓不住他。
不过有一点贺莲儿很确定,她真的很爱慕这位周大人,可是这位周大人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吗?
酒过三巡,贺明堂命“侍女”退下,贺莲儿红着脸应了一声,低着头退下,退到花园里灌木丛后面,又忍不住借着灌木丛的遮挡,大胆地看了周二郎一眼。
月光下,公子俊颜如玉,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好看,贺莲儿想起一句诗,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贺明堂自然是看出自家侄女儿满意,借着几分酒意问周二郎何时来贺府提亲。
周二郎拈着酒杯,眼眸低垂。
贺府怎么会有如此笨手笨脚的侍女,即便是有,也不是出来招待贵宾的,再加上对方羞红的脸颊,以及借着倒酒时偷偷摸摸看自己,这位侍女的身份呼之欲出。
周二郎不由想起当初自己同朱隐去提亲,云娘藏在布帘后偷看自己,那时的心理当真是又得意又欢喜又有几分不知所措,唯恐自己言谈举止有任何不妥,只怕她看不到自己最好的一面。
那一年的邂逅,即便当时他看出朱隐的算计,他大概也会心甘情愿被云娘算计,因为时间刚刚好,他正年少慕艾,而云娘亦刚刚好,刚好长在了他的喜欢上。
十年夫妻,他变了,她亦变了。
或许世上最好的夫妻就如同他前世那样,没有爱过,所以也就谈不上不爱。
如今情情爱爱的这些琐碎早已经与现在的二郎无关,小姑娘的爱慕只会让他感觉到对方天真的愚蠢。
直接拒绝是不可能的。
在大局未定以前,贺家该误会还得误会着。
至于会不会耽误贺家这位无辜的女孩儿,却不是他该考虑的,她的父母叔伯舍得把她送给人做妾的时候,她的命运就早已身不由己。
人家自己的家人尚且不知道心疼,难不成指望他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怜惜她?
是贺明堂不清楚所谓男人的怜惜值几个钱,还是贺武不知道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。
周二郎抬起头来,亦借着酒意诚恳道:“贺夫人与我家娘子走得近,或可耳闻,凤青与娘子因为一些事情生了矛盾,若凤青此时纳妾,必令娘子不喜。”
顿了顿,他又道:“娘子生凤青的气,只会是一时;但对于新纳的妾室来讲,为当家主母所不喜,日后在后宅之中就算有凤青护着一二,恐日子亦好过不到哪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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