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头,顾昔潮身形似有一瞬的凝滞,他没有回头,刀尖却缓缓垂落在地。
顾四叔见他停住,心知已然击中他的七寸,顿时目露精光,扬声道:
“你大哥的下落,如今全天下就我一人知道,你若杀了我,就再也找不到他了!”
顾昔潮回身,眸光冷如利刃,从喉底哼出一声冰冷的讥诮:
“你威胁我?”
他侧过身,嗜血的刀尖抵在雪地上,未干的血划出一条长长的撕裂般的红痕,悍然拔刀,直指至亲。
顾四叔见他不为所动,自知不妙,又低声下气地哀求:
“别杀我!我带你去找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,一字一字吐出,“羌人!是羌人……”
尾音刚落,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,院中骤然起了一阵阴风,铺天盖地,席卷而来,好似天降怒火,破山撼地,声震九幽。
就在这时,数十处火杖的焰苗剧烈地摇摆,而后,倏然一下,齐齐湮灭。大片的浓雾骤起,无边黑暗将小小的蓟县尽数包围。
与此同时,一整座破败的赵氏祖宅晃动不止,纸皮糊的灯笼和人形乱飞,满地狼藉,摇摇坠落。
纸新娘若不是被顾昔潮拢在氅衣之中,早就飞去了天边。
沈今鸾感到耳边沙沙作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笼罩在半空之中,越来越逼近。混沌之中,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她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。
黑雾弥天,不辨天地,大网中的顾四叔似是惊叫一声,像是在呼救,稍后便也没了声息。
足有一刻,天地阴沉如晦,不辨日月。
待浓雾慢慢散去,云消风停,夜空晴朗,院子里的那几条网绳松散四落,而那网中的顾四叔已然凭空消失,不见了。
“人呢?!”骆雄将那大网翻来覆去地看,气得打颤,道,“怎么就不见了,他还能遁地不成?”
顾昔潮面上如覆寒冰,目带血丝,沉声道:
“追。”
语罢,他一跃上马,出城追去。
人群早已趁乱落荒而逃,骆雄带着余下的军士们在院子四处探看,不肯放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。
赵宅之中,唯有赵羡和纸人里的沈今鸾还呆立在原地。
沈今鸾一脸呆滞,望向同样呆若木鸡的赵羡。他双目翻白,手指颤舞虚空,口中念念有词:
“鬼、鬼相公……”
沈今鸾面色凝重。方才,她所感所闻的,正是鬼气。
人有人的气息,鬼魂自有鬼气。人气温热炽盛,鬼气阴森彻寒,鬼相公这等厉鬼一出现,便让她虚弱的魂魄几近撕裂开去。
望着恨不得将此地翻个底朝天的军士们,沈今鸾哀叹,上一刻她还在利用鬼相公操弄人心,不成想,下一刻,本尊就真的来了。
顾四叔已被鬼相公捉走,活人又怎能轻易找到?
顾昔潮的亲兵还在院中苦寻,赵羡趔趄着奔入正堂中,他握笔的右手颤抖抑制不住,要在黄纸上画符自保。
一阵风入堂,吹落他面前的黄纸,像是一双手拂开了他在画的符咒。
赵羡抬首,纸人已在太师椅上端庄正坐,出声道:
“敬山道人,你助我找到鬼相公。”
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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