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之后。
皇帝终于睁眼,浑浊的目光扫向他稳如磐石的身影,无趣地啧了一声:“朕都忘了,言渊自小习武,身体强健,哪是宫中太监能比的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
言渊是谢臣的字。
他刻意提起谢臣未成阉人前的旧事,谢臣却依旧反应平平,似乎从不介意自己从名满玉京的谢小侯爷,变成了如今阴森屈辱的谢公公。
那张天生反骨的脸从小就惹人厌恶。
皇帝想到这,竟笑了两下,慢悠悠地问:“说说,今日和止明闹什么矛盾了?你与他也算自小相识,怎么就忽然打成这样?”
谢臣垂眸:“回禀皇上,今日三皇子在北镇抚司结交锦衣卫,却不料中途与之起了冲突。”
“微臣怕他再做出更多荒唐之事,情急之下,这才动手阻止。”
皇帝的眼神一凝,笑意消失,全然没有听他后面的话:“结交锦衣卫?”
先皇去后,长公主嫁与草原可汗,当今天子则独留皇宫,他继位时,周围无数皇叔虎视眈眈。是曾经的冠武候谢家为皇帝培养出了一支只听命于他的锦衣卫,皇帝这才能以其为刃,杀光所有想谋权篡位之辈。
锦衣卫和东厂,都被皇帝视作私有物。是他权力的直接保障。
而三皇子身为皇子,却意图将手伸到锦衣卫?
皇帝脸色阴沉,猛地挥开伺候他的宫人:“他还做了什么?”
“三皇子近来似乎对练武很感兴趣,经常跟在苏指挥使身后,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。”
谢臣忽然笑了下,声音宛如毒蛇:“皇上,三皇子年幼,或许只是一时贪玩罢。”
“贪玩......”
皇帝的脸上乌云密布:“好一个贪玩,朕还没死,他就大张旗鼓、四处结交锦衣卫,他想干什么?篡位吗!”
话音落下。
砰的一声,一只茶盏猛地被皇帝摔碎。
溅起的碎瓷划过谢臣眼角,倏然留下一道微红血线。
谢臣恍若未觉,低头拱手:“陛下息怒。”
皇帝年纪越大,疑心病越重,立时气喘吁吁起来。身旁宫人连忙熟练地打开一旁紧锁的紫檀木柜,拿出一个锦盒,小心翼翼掀开,将里头圆滚滚的朱色丹药化水给皇帝服下。
好半晌,皇帝的呼吸才日渐平稳,精神也回来些许。
他眼珠转动,看向面前身姿挺拔的谢臣,神情看不出喜怒。
半晌,皇帝忽然问:“言渊,你可恨朕?”
十年前,冠武侯谢家被皇帝以通敌罪名灭门,三十六条人命,光砍头就砍了整整半日,谢家的鲜血浸透了午门地砖。
通敌罪证当然是假的。
而谢臣,就是那个将假证据放入谢家书房的人。
听得此言,他抬起头,一双狭长眸子幽深黑沉,唇角笑意不变。
“陛下说笑了。”
——当年谢家被功劳蒙蔽双眼,竟想将女儿送入宫中,培养成皇后。锦衣卫本就由谢家一手训练培养,再出一个皇后,大庆究竟是谁的天下?
皇帝不会让谢家活。
但谢臣不想死。
所以他主动成为皇帝劈开谢家的那道利刃。皇帝许诺,事成之后,可留他在宫中残喘此生。
谁能料到,谢臣竟能爬到今日地位。
皇帝深深地看着他,半晌,终于再次坐下,将头倚靠在宫人轻柔的手中,眉眼疲倦:“...去查一查三皇子最近在干什么。”
“盯着他,若有任何动静,立刻告诉朕。”
谢臣低头,轻声应道:“是。”
“微臣必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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