慧的灵魂,也会受到孱弱的躯壳影响。
幼年的欧也妮,模糊地理解着这个世界,也遗忘了许多的事情。
千篇一律、枯燥沉默,甚至称得上是苦难的童年片段,很多都被她遗忘了。
欧也妮能记下的鲜艳色彩,大多是位于那座母女共同生活的黑暗小屋之外的风景。
她不大记得自己童年时卧室的构造了,但还记得邻居家篱笆的式样,记得市集上簇动的笑脸,也记得流浪者们的篝火晚会。
邻居家的姐姐比她大十五六岁,会用坚硬的草茎扎小风车,笑起来时有两个酒窝。
然后……在欧也妮一岁多时,绑架了她。
欧也妮突然记起来这件事情。
欧也妮刚能够走路时,就频繁地外出串门,找所有愿意陪她的人聊天,试图学会一门陌生的语言。
那个下午她照样去看邻居家的姐姐做针线活。
姐姐莫名很兴奋激动,抓着欧也妮说了很多话,欧也妮还不大能听懂,只模糊地猜测,对方或许恋爱了,或是要出嫁了。
现在想来,那个词,其实大概是“私奔”。
是临时起意的诱骗?还是习俗上的“陪嫁”?又或者出于对前途的恐惧?最开始可能是玩笑,后来就添上了恶意。
欧也妮当时没能听懂,后来就更难复盘,那混乱情势下邻居姐姐的动机、行为和复杂对白。
刚能走路的幼儿无法表达意愿,也无法违抗他人的摆布。
欧也妮被塞进了对方的行囊,闷得呼吸困难,手脚用不上力气。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,只感到颠簸摇晃,能听到马蹄。
那是段漫长、闷热、恐惧又黑暗的历程。她怀疑自己会死在路上,最后被做事欠考虑的年轻人抛尸。
但欧也妮在异世界的旅程没有完结在那个缺氧的行囊中。
邻居家的姐姐手忙脚乱地将她从包裹中放了出来。欧也妮重重喘息几口,差点吐在对方的马车中。
马儿惊惶地嘶鸣着,被勒停了脚步。头破血流的车夫抱头伏倒在车辕上。
邻居家的姐姐将欧也妮一把推到了车下,然后催着车夫快点赶路。
车夫颤巍巍地一甩马鞭,那驾马车就转动着车轮离欧也妮远去。
欧也妮转头去看,令马车仓皇逃离的理由。
那是有些搞笑,甚至错乱的影像。
平时不会被人类驱驰的,也根本就跑不快的一头黑白奶牛的背上,驮着瘦弱的成年女性,罗杰。
奶牛喘着气,快步小走,到欧也妮的身旁就彻底不肯动弹了。
罗杰松开手,一块被紧握的石头落到了草丛中。
她翻身从奶牛的背上爬下来,捡起了软软脏脏的欧也妮。
之后罗杰将不知从哪个村民家抢来的奶牛留在原地,抱着欧也妮,在暮色里慢慢地走回了家。
这件事没有在村里惊起什么波澜,或者说,没有被外人发现。
很多年后,还会有村民絮叨起,圈里的奶牛曾无故出逃,又在离村很远的地方被找回的事情。
邻居姐姐的私奔后来也被家长接受了。
她没有去太远的地方,似乎一直就生活在邻村。欧也妮没再亲眼见过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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