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洗听着他们众说纷纭,都被绕糊涂了,捧着空碗求证道:“那个三?皇子也是你师弟?”
宋回涯心猿意马,没有听清,困惑地瞥了她一眼。
这时一名躺着休息的伤兵转过身来,突兀说道:“他死了。”
宋回涯本就?心神?紧绷,听见这句晴天霹雳似的话,猛地转过头去。
那伤兵中气不足,说话慢慢吞吞,回忆起?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恐惧:“他手里那把刀跟砍瓜切菜一样,几十个人围着他杀,又在他面前一个个地倒下。但最?后还是死了。宁人往他身上扎了好?几刀,本要将他挂到马后拖行分尸,正巧陆将军率军路过,宁兵被吓得落荒而逃。我本来以为他是大梁人,如?此受宁兵记恨,想必是个英雄,过去仔细辨认,才?发现不是,便没再管他。”
宋回涯听到一半,脑海已听不进?任何声音,理智疯狂抗拒这个事实?,只当这人又是认错,想呵斥他的胡言乱语。努力牵动肌肉,才?发现浑身变得僵硬,喉咙里仿佛堵着口气,无论如?何都开?不了口。
她颤颤巍巍地站起?来,丢了手中东西,朝着北方狂奔。
冷风灌进?她的口鼻,萧瑟的寒意却好?似一股滚烫的岩浆,从昨夜未愈的伤口一路烧进?她的血肉,呼吸间有种五脏俱焚的痛苦。
她浑身轻飘飘的,好?似路边没有知觉的尘土,直至眼前出现诸多朦胧的身影,才?在千丝万缕的刺痛中有了些微的实?感。
宁国人的尸体被潦草地摆在一处等待焚烧,宋回涯魂不守舍地走向尸堆,弯下腰在里面翻找。
大多尸体被砍得残破,脸上糊满了血,看不清面容。有年幼的,也有年老的,一张张陌生的脸上写着相?似的悚怖。
宋回涯视野雾蒙蒙的一片,眼前掠过无数张面容,不记得任何一个。到后面开?始恐慌,怕自己也同样认不出阿勉。
身体里感觉有把刀,在残酷地将她的灵魂与□□撬开?。
边上士兵过来同她说话,得不到回应,见她魔怔般地重复着相同的举动,过去帮着将尸体翻转过来。
宋回涯低着头,嘴里喃喃叫唤着“阿勉”的名字,堪堪维持着走动的力气,行尸走肉般寻找着阿勉的踪迹。
在看见一双被血水浸透的手时,宋回涯忽然跪倒下来,推开?上方压着他的尸首。
那一刻,世界变得寂静。那远隔在旧日云烟之外的记忆变得无比清晰,印刻出阿勉的面容。
是跟年少时相?似的眉眼。
是她的阿勉。
宋回涯将人抱进?怀里,见他还微睁着眼,瞳孔涣散,用?手给他阖上眼皮。
她轻声叫道:“阿勉。”
她牙关打颤,牵动着唇角,扯出个尽显悲凉的笑,说:“师姐回来了。”
怀中的人表情祥和,似乎只是沉沉睡去。
宋回涯抬手想擦干净他的脸,可那些血渍已经干涸,掌心崩裂开?的伤口更?不断有鲜血在淌流。
她摸向阿勉的胸口,上面是贯穿心肺的刀伤,跟被斩断的半截箭头。
“疼……”宋回涯轻轻按着,哽咽道,“阿勉好?疼,师姐知道。”
她才?明白过来师弟不在了,痛不欲生地喊:“阿勉!”
她的小师弟。
这天底下若是有人,待她无半分作伪,全心全意为她考虑,只有阿勉。
可是他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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