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天气多变,周姆妈吹了凉风,不觉甚病,四肢无力,不到晚上十下钟,把那姆妈的身份一卸,先回家中歇息。
周姆妈不住堂子,她与夫主住在牯岭路的公馆里,两处地方相距不远,来回用不了几个字。周姆妈戴上桃型耳套,在肩头披一件黑茸毛外衣,同色手套,一手拿着小皮包,一手摁着太阳穴出了会乐里。等了片刻却看不见一辆空闲的黄包车,无奈往前继续走,走着走着隐隐感之身后有人跟步而来,恐是小瘪三或铳手,她身心一抖,连忙取下颈、腕上昂贵的珠宝,拉开衣襟袖进胸乳中。着忙里眼里不看路,被经过之人狠撞了肩头,撞的重,骨头咔擦有声,差些走作不得转。
好在终于招到一辆空闲的黄包车,周姆妈褰衣上车,且上车且一口气报上街道牌号。
车夫在脑子里规划好路线,周姆妈方上车,屁股不迭揾上软垫,他道句坐稳,便拉动车子奔至牯岭路。
周姆妈腰肢一闪,险从车上摔到地上去,她眉目含怨瞟一眼车夫,抓住车上的扶手稳定身子,心道等到了目的地,定要寻机会刁蹬他。
车夫有一双和闪电一样的好腿,车轮轱辘轱辘转个百圈,就到了公馆。
周姆妈扭捏作态下了车,打开小皮包找车钱,却发现皮包里头除了一张照片,别无它物。
第五十四章 甄钰公馆逗二爷,周姆妈遇甄慈魂(6)
那是一张黑白的照片,有些年头,边角已经暍色发皱,照片中间偏左的位置,还有一个针眼大小的洞。
周姆妈心道着奇怪,她上了年纪,眼睛与近视眼无异,拿出照片要拢眼重睫看才能看清。牯岭路的路灯今日灭了几盏,看了一会儿才看清照片里的形状。
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,脸蛋儿圆圆,额发覆眉,两条发毛的辫子撇在肩头上,右臂上挂着长寿线,嘴角咧着笑得欢,而那个小孔恰在眼皮上的位置,漏了点光。
周姆妈看清照片,指尖冰冷湿濡,眼神直射在那漏光的小孔上,翻到背面。背面的角落上,用黑墨水写着两行数字。第一行是出生年月日,第二行是忌辰,最后还用血一样鲜艳的红墨水,写着一个名字——甄慈。“慈”字最后一点,收笔不及时,留下了一个红墨团。
周姆妈惊呼扔去照片,忍不住在原地颤抖,口念:“甄慈……怎么……”
一边的车夫等久了,不耐烦跌跌酸痛的脚,说:“我说,侬看啥子。”搓搓两个指头,“麦克,麦克。”
照片和羽毛一样轻,顺风掉在车夫脚边。
车夫穿着青布鞋,带泥的脚尖踩住照片的一脚,他目力好,捡起那张照片笑吟吟看啊看,嘴里嘈闲白夹,道:“这小囡囡长得忒乖,这眼睛大得像葡萄似,嘴巴不薄不厚,真是个好福相。”举着相片问周姆妈查三问四,“这是侬个囡……”
话未毕,车夫看到了相片后的忌辰,讪讪地敛了话,自言自语:“可惜哟。可惜看不到这囡囡长头砡砡个模样……”
周姆妈面色很不好看,两眼无神,嘴唇紧啮,状似悲伤,车夫爱钱也懂亲情,乐得做个好人为自己积福,他送过照片,说:“罢了罢了,这一趟路也拿不到多少麦克。”拉起车就去别的马路上拉客。
周姆妈颤抖的十根手指,用尽十二分力气撕毁照片,皮包也丢到地上,最后还拍拍手,拍去晦气似的。
十年前,她帮亡子成房立户,寻的对象就是甄慈,那个被妈祖认作干女儿的甄慈,说明白一些,就是干了鬼婚这种事情。鬼婚自古就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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