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至堂前,便见桯俨已经坐在一处,自顾自的算着账,他身旁还放了一坛酒。时人豪爽,公侯皆爱饮酒,能喝得起酒的人,时常饮一些,倒不算稀奇,
唯独是桯俨喝酒,才令人讶异。
虽然在桯俨的师兄口中,他是抛却志向,混沌度日,守着一家破客舍不知想做些什么。可据诸萦一直以来的观察,他分明是个极为自律的人。且心有成算,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,正是因此,才不愿早早择主,反而栖身在客舍之内。
桯俨一贯洁身自好,卯时起身,从无延误,纵使世风开放,只要男女之间情投意合,便可相约春风一度,婚前失贞这般说辞少见,反而留下些母系氏族的风俗影响。诸如同姓不同氏不可婚,同氏不同姓可婚。在贞洁上,不像后世那般苛刻,到了灭人欲的地步。
可在这样的风气之下,明明桯俨相貌俊朗,身姿端正挺拔,受不少女子的青睐,却从不曾与人有过露水姻缘。甚至于,诸萦极少见他饮酒,唯有闲暇悠哉,兴致极盛之时,才会浅酌些许。
但是今日,破天荒的,桯俨竟然在晨起饮酒,实在是古怪。
诸萦恰好经过桯俨的身前,要早食时,顺口道了句,“君好兴致。”
谁料桯俨猛饮一口酒,目光深远,不知落到何处,颇为自嘲的一笑,“何来的兴致,不过是庸人的自痹之举,自欺欺人矣。”
说完,他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,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神态,他只是渭叹了一句,再抬首氏,已是面色如常。
桯俨对诸萦歉然一笑,“见笑了。”
之后,桯俨便将那坛子酒收了起来,没再饮下去。很显然,在桯俨的心中必定有难解的事,可即便如此,他也仅仅伤怀放纵了片刻,饮酒自伤,却很快从低落之中挣脱,不肯任由自己沉溺于其中。
这样的自制力,实在非常人所能及。
但是……
诸萦记得桯俨方才望去的方向,是往南的,可南边有什么呢,她漫不经心的发散着思维,南边似乎有许多的诸侯国,她记得自己看过一本地志,那地志中的诸侯国便在南方,可惜是个小国,小到少有诸侯国惦记,似乎叫什么圯国。
她随意想了想,又很快放下,这与桯俨饮酒哪来的关联,亏自己的思维还能发散到那么远。
从客舍离去后,诸萦随意的在王畿中晃悠,若是早上没有遇见廉思老先生,暴露自己的身份,或许她今日仍旧会去岐下之学,可偏偏今早才被撞破,若是去了岐下之学,又遇见廉思老先生,哪怕对方不拆穿她,也不计较,可诸萦自己也难免脸红。
无奈之下,她只好在王畿四处转悠,瞧瞧有什么新鲜玩意。
她才吃过早食,倒也不怎么饿,无非是看看有什么精巧有趣的东西,或者吃些小食。
但走了一路,或多或少有些疲倦,诸萦想要寻个地方休息一番,恰好迎面看见有一小贩露天卖着浆饮,甚至周遭还置了几个席位,诸萦不由有些想尝尝。
虽然她一直都觉得这里的浆饮,无论做的如何精细,滋味都有些一言难尽,可是偶尔饮用,竟然叫她渐渐有些习惯了,而且有些浆饮其实也挺好喝的。最重要的是,诸萦发现,也不是所有浆饮都像她以为的那样,是需要发酵,或者是由几种东西混制而成,酸酸甜甜的。
便如柘浆,一直到她喝过之后,才发现这其实就是甘蔗汁。
所以她走上前,朝小贩要了碗柘浆,坐在草席铺就的简陋席位上,慢慢饮了起来,又打开一个荷叶包,亦是她方才买的,里面是烤得极为香的鱼,虽然不像她在现代吃烤鱼一般,会有孜然、胡椒粉等等的调料,只是简简单单的烤制,可是鱼肉鲜嫩,吃起来滋味极好,又没什么腥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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