须臾,只是不知,当诸萦在凡间的事了,回到天上,在漫长的岁月中,是否还能会想起有关人间,有关……他的只言片语。
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在桓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,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,比起虚无缥缈的将来,他更在意的是此时此刻。他纵使长寿,也不过能活短短几十年,若真如他们方才所言,诸萦能在人间待上那么长的时日,他何尝不是心满意足。
只要他能帮诸萦达成所愿,助天下民生安泰,是否诸萦亦能长久的居于卫国。
桓珩目光深深,他望着诸萦,等待下文。
果然,诸萦将另一个杯子也倒上茶水之后,眼神深远的望向一个方向,意有所指的说道:“茶既倒好,人也应请来了。”
说完,诸萦微微一笑,又在桓珩的面前消失,只余桓珩一人在那等着。
事实上,诸萦正是去寻桯俨了。
这个“绿杨阴”其实很厉害,可以同时引许多人入梦,可惜诸萦只有一人,她既然招待了桓珩,就很难再□□,去另外忽悠桯俨,更何况这两个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,心思缜密,若是露出了什么破绽,实在是得不偿失。
诸萦脱离出这场梦境,重新进入桯俨的梦中。
和桓珩的苍凉不同,桯俨这样心计深沉的人,梦中竟然是一派和乐景象。他梦见天下黔首尽皆是安居乐业,诸侯国被吞并成一个国家,而这一切都脱不了他与所辅佐的明君的干系。
然而……
桯俨梦里的明君,虽然身高九尺,身姿雄伟,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气势,但实际上没有脸。
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脸,“明君”的面庞有如被云雾遮掩,根本就没有清晰的容貌。
或许,这也暗合了桯俨的心思。时至今日,虽然他有心辅佐明君,匡扶天下,使国泰民安,可一向现实的桯俨,在寻找明君一事上,难得如成雎一般天真,充满理想主义的色彩。
但是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有美好品行的人,且又能贵为一国之君。
寻不到符合心意的主公的桯俨,只好连梦中都将这张脸空白着。
诸萦想到桓珩还被自己晾在石桌前呢,没有多余的功夫感慨,她慢慢走上前,直至停在了为庶民耕种田地的桯俨面前。
桯俨看见眼前出现一双极为精致雪白的步履,顺着步履向上瞧,发现竟是诸萦。
在梦中的桯俨,或许也知晓这样国泰民安,民生一片和乐的景象不太可能,所以意识中能感知自己或许在梦里。
他疑惑的望了诸萦数眼,然后俊朗的眉头一皱,“怪哉,我的梦中怎会有你?”
他喃喃自语道:“辗转反侧,寤寐思服。难不成我竟喜欢诸萦不成?”桯俨看了诸萦数眼,就在诸萦以为按照桯俨那样挑剔做派,指不定要说些什么话来刺一刺她的时候,谁料桯俨最后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,“虽则接触不深,可世间之人皆爱慕美色,或许我也不能例外。
如此看来,或是有可能。”
诸萦看着桯俨都快自己将自己说服,没忍住眉毛一挑,她原以为桯俨算是最清醒睿智的人,谁料有才华的人,或许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的癖性。
她也不准备再任由桯俨自说自话下去,不是她介怀,而是她怕再说下去,自己就圆不回来了。
故而,诸萦眉间一肃,唇边笑意荡然无存,望向桯俨,声音极富威严,犹如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,径直灌入人的耳中,“痴儿。”
诸萦这一声唤,令桯俨脑海一清,神色亦恢复了冷静,仿佛又是诸萦在客舍所见的那个眸光中暗藏睿智的人,看似随意,其实一抬眸一微笑间,就将人掂量的清清楚楚。
很显然,桯俨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一切,恐怕并不单纯是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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