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最想不通的,便是薛景山曾经随口和他说过的话。
因为江钺记得,薛景山曾对他说,为将者,一是要护好自己手底下的兵,二就是要护好自己身后的百姓。
他想问问薛景山为什么没做到。
彼时,薛景山在听了那阴差的回答后,脸色倏地一变。
紧接着,薛景山又再回头看了江钺一眼,悄悄在心里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——
既然江钺不肯走,那他也不走。薛景山心想。他要生生世世都守在这里,护着这里,没准江钺在看见他这样做之后,就能从此解开心结,恢复神智,愿意去投胎了。
他要留在这里,留在这片被战事折磨到满是疮痍的焦土上,看它重新生出翠枝,看它重新飘满如雪的杨花。
而且,他其实也很想让江钺看看,看他究竟有没有遵守诺言。
骤然间忆起往事,薛景山只觉心口闷闷的被压了块石头。他抬了头,皱眉看着幻境里干净剔透的夜空,几番欲言又止。
最终,薛景山只道:“求你们了。”
“传闻中的不能超生,便是我薛景山的安息,你们不会明白的。”
…
话都被薛景山说到这份上,谢曲还能怎么办?
即是连崔钰那种老古板都答应了的……
半晌,谢曲没忍住轻轻叹了声气,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叹气。
“那就……送他去安息吧。”谢曲转头对范昱说。
闻言,范昱抿紧了唇,这才缓缓向薛景山伸出手,眨眼间,冰凉指尖便点在薛景山的眉心。
被一点点抽去活气的滋味并不好受,若真要形容,那感觉大概就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扎在了骨头缝里,又像正在被大火焚烧——只不过焚烧的不是皮肉,而是皮肉底下裹着的灵魂。
但出乎意料地,薛景山就只是闭了眼,表情很安详,嘴角甚至还噙了一抹笑。
薛景山的魂魄没在幻境里变成一堆焦炭,他最终变成了一团团洁白绵软的杨花。
大片大片的杨花,在夜色里轻飘飘的随风荡着,所过之处,无边焦土之上总算又抽出翠绿枝条,月落日升,幻境终破。
下一刻,就在谢曲带范昱从眼下这个已经被破掉的幻境中抽身出来,重新回到数百年后的现世,一抬眼,就见江钺正低头站在山崖边上,呆呆地一动不动。
不知从何时起,江钺已经又恢复了他生前的样貌,那颗浅茶色琉璃珠一如既往被嵌在他的右眼框里,正微不可察的幽幽发着点光。
“他……他做到了,我记起来了,我看见了。”江钺喃喃着,全然不顾自己身后还有两个外人在。
良久,江钺说着话,忽然又转过身来,把自己右眼框里那颗浅茶色琉璃珠随手卸下,面无表情地递来谢曲眼前。
“还给你。”江钺说:“几百年了,现在我也想安息了。”
话音刚落,他手上的琉璃珠便应声而碎,被封印在里面的怨气瞬间化为丝丝缕缕的烟雾,沿着谢曲苍白的腕,如长蛇般爬上他的心口,最终钻进他怀里那个白玉坠子里。
作者有话要说:
一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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