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的,他素来聪明机灵,还识得百十来个字,您就行行好,领了他去吧!”
元老根这几日搭完棚后便在这城墙底下转悠了几日,他跟那些个卖儿卖女的父母不同,他并非想将小儿卖了换作银钱,不过是想给小儿寻个好的投身之所罢了。
今日一来便远远地瞅见这管事身后的随从,正是那日跟随太守大人一道过来施粥搭棚的,他一眼认了出来,便想也未曾多想,直接扭头往回跑,见小儿宝儿醒了,不敢作任何耽搁,只擒了人便要飞快送来,生怕耽搁了。
元老根将宝儿凌乱的头发撩开,露出杂乱头发下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,只见小脸虽满脸蜡黄,瘦成了个骷髅头了,可那小鼻子小脸的,依稀可辨乖巧伶俐,细细看去,竟生的十分秀气讨喜,尤其是那一双眼睛,又大又圆,乌黑发亮,难民们逃难多日,一双眼早已经浑浊干枯了,这双眼却清亮无比,一双眼珠子看过去滴溜溜的,十足抓眼,许是刚刚大哭过,此刻双眼泛红,双眼湿漉漉的,显得无辜又可怜。
管事听到这小儿识字,微微有些惊讶,而触及到这双眼时,心里便有些发软了。
只见这小儿生得讨喜漂亮,想到府里饱读诗书的主子,又想到了那一位,那可最是个吹毛求疵的,难以伺候的,尤其,最是个活阎王似的性情,来元陵城不过月余,府里的下人打的打,骂的骂,换的换,竟七七八八全部打骂了个干净,最是个难以伺候的主。
这样一想,管事的思索了片刻,这才缓缓开口道:“罢了罢了,这小儿,也算是有缘罢,咱们府里采买的下人,只签死契,往后入了咱们府,就彻底是咱们府里的人呢,生死不论,你可愿意?”
伍家乃世家大族,对下人们的要求素来严格,并非什么阿猫阿狗轻易入得了府的,若非老爷忽然被调回元陵城走马上任,太过突然,轻易不会采买这些个来历不明的下人。
听到管事这番话后,元老根只偏头看了身侧小儿一眼,见儿子羸弱不堪,曾经那般鲜活伶俐,似个小仙童似的模样如今却已被折腾得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,已快没个人形了,元老根只咬咬牙,一鼓作气地冲着管事道:“小的愿意,您……您这便将这孩子带去罢。”
话一落,身后吉婶忽而一把将宝儿搂在怀中低低呜咽。
而她怀中的宝儿却呆呆地跪在那里,灵魂仿佛出了鞘似的,没有半分知觉。
管事见了,叹了口气,道:“现下我便要将人领走了,你们一家人好生道个别,你过来签下契书吧。”
契书早已经拟好。
元老根颤着手,捉着宝儿细小瘦弱的小手按下手印,末了,又颤动着一双干瘦黝黑的手,朝着契书上闭眼一摁。
契书签好,卖身契成,人出,管事递过来一吊钱,人货两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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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儿啊,是阿爹阿娘无用,莫要怨恨爹娘!”
“如今朝廷四处征兵,北方战况激烈,这饥荒还不知要闹到猴年马月呢,不是爹娘不要你,跟着爹娘挨得住今日,不一定挨得住明日呐,那太守大人眼瞅着是个好官,与那些个贪官污吏不同,听说,他们伍家家里头可是出了位贵妃,是沾着皇亲的,如今这乱世旁人许是都靠不住,可这皇亲国戚定然是倒不了台的,你好生在那太守府伺候着,爹娘若能挺过这次灾难,定会去寻你的。”
“你是被那太守府的公子爷救下的,无论如何,咱们得感恩,得知恩图报,入了府后,好生报答恩人,只要心诚,这许也是你将来的一个运道。”
“记住,你与旁人不同,在那太守府里,多照顾着自己,保护着自己,阿爹晓得,你一贯古灵精怪,只要你愿意,定能好好的。”
“就是,就是往后不能再任性了,那小脾气也得收着些,爹娘……爹娘不能再照顾你,不能再护着你了,我儿定要好好的。”
“活着,可比什么都要紧啊。”
城门外,元老根跪在地上,紧紧捧着宝儿的小脸,一字一句叮嘱着。
他是个粗人,猎人,往日里话并不多。
如今,却又是跪在管事的跟前乞求,又是双膝跪在小儿跟前,一字一句,似个妇人似的,千叮咛万嘱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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