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天覃这人从不心慈手软,就刚刚一不留神心软了那么半寸,不想,竟被啪啪打了脸了。
对方丝毫不感恩戴德,竟还开起染坊来了。
伍天覃只嘴角微微一抽,半晌,缓缓闭上了眼,再次睁开眼时,他强自忍着太阳穴处的阵阵暴跳,只微微呼出了一口气,良久,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那不长眼的小儿嗖地一笑,二话不说便一字一句道:“给爷拖下去,打!”
说这话时,伍天覃虽在笑着,可那笑声却让心惊胆颤。
这骤然变冷地声音与方才的温和之声俨然成了天壤之别。
这话一起,叫周遭众人齐齐一震。
元宝儿方才还沉浸在咬牙切齿之中缓不过神来,这会儿见那伍天覃的声音如雷,便不由将脖子一缩,又见那两个婆子复又齐齐凑了过来,整个人一愣,这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,刚刚……刚刚自己顶撞了那活阎王?
元宝儿当即紧咬着唇,片刻后,复又立马梗着脖子强自挤出了两滴眼泪咬牙切齿一鼓作气道:“打便打,要打便一口气打死了我罢,我上月白干了一个月的活,一日假未请,派活的倒是一个二个,一十个二十个的派,没日没夜的将人当牛当马的使唤着,可到了发钱的时候却一个个提着裤腰带转眼跑没影了,怎么着,哪个黑心腌臜货竟连个跑腿小儿的月钱都敢卷,爷不去将那贪墨银钱的臭狗屎打死,反倒是要将我这个无辜小儿打死,打死便打死了罢,横竖,每个人干活都有钱领,唯有我元宝儿干了活却四处领不到钱,日日挨罚挨打挨冤挨骂便也罢了,如今却连个糊口的月钱都不给了,要钱没钱,要尊严没尊严,活得还不如猪狗自在,爷今儿个一板子打死了我,倒得了个自在!”
话说元宝儿梗着脖子扯着嗓子一字一句大声嚷嚷着。
声音越嚷越大。
边嚷边哭,边嚷边叫。
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。
起先还有些愤愤不平,说到最后,细数这个把月来的所有委屈和迫害,顿时悲愤和哀怨顿从胸腔滋滋而生。
说到最后,只见那元宝儿只一边淌着泪,一边扯着嗓子嗷嗷道:“命虽小,钱为大,横竖不给我发钱,日后休想我干活,我一日活儿也不会干,半日活儿也不干,要么将我给打死,要么将我的月钱还了我。”
说到最后,只见那元宝儿朝着地上便是一躺,只一边抹泪,一边蹬脚,竟当众耍起横来了。
两个婆子要来扯他,被元宝儿一脚踹了走道:“老货,敢拽小爷!起开!”
一人要来扯他的手,便被元宝儿张开五指朝着手背上狠挠了一把,一时疼得那老婆子“哎哟喂,俺的个娘呢,俺的一把老骨头给你拧断了呢”。
只见那元宝儿躺在地上,有人来抓他时,他便跟个泥鳅似的,四下滑溜着,又跟只小龙虾似的张牙舞爪着,以一敌二,是扰得两个婆子被踹被挠了几脚几下,却压根近不了他的身。
眼前的这一幕活比大街上耍杂耍的还要厉害生动,一时瞧得屋里屋外各个瞪大了双眼,瞧得所有人一脸目瞪口呆。
眼看着整个屋子要被他一人给掀了。
直到不知过了多久,只听到“砰”地一声,伍天覃抬手便朝着桌子上用力一拍,瞬间整个屋子里头一震。
那屋子中央二老一小的猴把戏这才齐齐停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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