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脱了衣服,为了避免尴尬,他找着话题。
“卢州离江南不远,一旦入了江南的地界,怕是皇命不受,元乐帝不知道我们要下江南,但是江南周边的地方,他肯定会派人严防死守。”
南下之路已是如此,若叶音当日没有找到顾庭思和顾朗,那丫头带着小孩儿北上,定是自投罗网,尸骨无存。
每思及此,顾澈就对叶音止不住的感激,以及后怕,两种情绪交织,真是磨煞了人。
叶音接茬,也带着两分好奇:“以当今的狠厉,皇命竟入不了江南?”
顾家儿郎勇武,元乐帝依然下令杀了。
顾澈讥讽的扯了扯嘴角。
叶音识趣地没再问了,就在叶音快要入睡时,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元乐帝非嫡非长,后来经过多方角逐,他才被文臣扶持上位。”
叶音一下子清醒,竖起耳朵听顾澈讲述如今这位皇帝的过去。
顾家忠君爱国,不会妄议帝王,顾澈受此影响,以前也只是听闻只言片语,不愿深想。
但逃亡的这些日子,顾澈心中藏着恨,便将元乐帝这个人,以及元乐帝过去做的事,翻来覆去分析着。
过往不明白的地方,现在拨开云雾终于看得清晰。
元乐帝最开始不是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,长大后,各种因缘巧合以及阴谋算计下,他才登上帝位。
论狠辣心计,元乐帝不缺。否则他也不会笑到最后。但很多事情具有双面性,一个阴狠毒辣之人,看他人便也如此,即谓以己度人。
元乐帝上位后,扶持文官打压武将,眼看文官势大,又纵容宦官迫害文臣。元乐帝不会管对错,他只想看到自己御下势力平衡。
他将心思放到了平衡朝中势力上,个人精力有限,却又不愿给自己的儿子放权。元乐帝不希望他的儿子们平庸,但也不愿儿子惊才绝艳,威胁他的皇位。
天家皇子尚且如此,更何况外人。
江南远离皇都,元乐帝一面派心腹前往当值,一面又疑心前去的心腹,不久后便找了由头结果人。长此以往,谁又再愿意真心替他办事,能糊弄就糊弄。
顾家人尸骨未寒,顾澈对元乐帝的评价也不再委婉平和,而是直指痛处,言语犀利。
叶音嘴角抽抽,果然不管是哪个时空,帝王都是有一些该死的共通性。
火焰在夜风中摇曳,火堆里发出噼啪的暴裂声,顾澈捡了根木棍拨了拨火堆,轻声道:“顾家不会是最后一个。”
叶音抬眸,橙红色的光映在顾澈的脸上,明明灭灭,他眼中倒影着薪火,却无半分温暖。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冷漠地下了评语。
顾澈靠在树干上,“睡吧。”他闭上眼。
叶音摸了摸烘烤的外衣,勉强半干了,取下来盖在顾澈的身上。
她转身时,听到身后的轻声:“谢谢。”
谢谢叶音陪他一起在水中逃命,陪他一起躲追兵,也劝住他,如无必要,不必将利刃对准一群执行皇命的傀儡。还要谢谢她送来的衣服。
山林里的夜不好过,后半夜时,饶是叶音也被活生生冻醒,地上的小火堆渐渐势弱,叶音蹑手蹑脚起来,添了柴禾。
然而这微小的动静也惊醒了顾澈,迎着他清明的目光,叶音温声道:“虽然冬日天冷,不过也正因此,没了毒虫蛇蚁。咱们还是占了一头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嘴唇都无意识发抖。她被冻着了。
顾澈心头一瞬间涌来浓烈的愧疚。如果不是因为他,叶音不必受这些罪。
眼看她要重新坐回之前的地方,顾澈没忍住开口:“叶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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