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昭远自己从父母那里得到落空和失望时虽然难捱,但已经成年,人格长成,懂道理、明是非。
可谭铮不是。
他在可能连分享都需要引导才能学会的年纪,因为另一个小孩的诞生一夕之间失去近乎全部的偏宠,所有想重新获得关注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,甚至在被欺侮时都得不到父母最基本的维护。
童年时期家庭对孩子产生的影响可以大到难以估量。
而谭铮不仅没长歪,还比大部分人更优秀。
“我们谭铮真厉害。”
谭铮一怔。
是晚上,篝火与大部分灯光都在远处,谭铮撑着身子面朝下的姿势又让脸隐在更暗的阴影里,只能分辨五官,细微些的神情变化就看不清楚。
可眼睛里的一瞬水光又被周遭的暗衬得格外亮。
任昭远抬手想碰他眼睛:“哭了啊?”
“没有,”谭铮低头让他碰,“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爱哭,让你说的像个哭包。”
碰到是干的,任昭远指腹还是在他睫毛上蹭了蹭:“大男人也能哭,又没在别人面前,小哭包我也喜欢。”
谭铮在他指尖亲一亲,又轻轻咬了下。
“我手刚刚还放地上了。”
“不脏。”
任昭远见他还要亲,把手往一边躲:“你躺旁边吧。”
“嗯,”谭铮握着任昭远的手在旁边躺下,侧过脸看他,“怎么了?”
“那样看不清你。”
谭铮笑笑,看他一会儿,说:“和你说个秘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其实吧,”谭铮把任昭远的手指舒开又拢起,“事早就过去了,我心里一直过不去。”
任昭远没表现出惊讶或意外,只轻轻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谭铮换了只手握任昭远,中间的手臂折起枕着侧过身来面朝他:“谭清刚出生身体就不好,一个不当心可能就养不活,当父母的肯定会把重心放在小的身上。男孩本身就不像女孩要娇养,我那个年纪知道吃知道穿知道学,他们觉得不太用管我也不奇怪。”
任昭远看着他,没有出声,安静听他说话。
“初中被叫家长的时候,谭清正住院,我爸火急火燎的。他是那种在外不护自家短的人,而且对学校和老师有种骨子里的信赖尊敬,当时到了之后误以为我惹事打架,想都不想先给一耳光,也能理解。”
“我那时候又犟,之后有机会了也不愿意再解释,他们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
也恨过,也怨过,可长大了回过头再看,父母并非真的不在乎他。
于是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,谭铮一直这样开导自己。
“我都明白,但还是过不去。”
谭铮看着任昭远,把那些曾经云淡风轻讲过的以另一种方式再次摊开,也把自己觉得不值一哂的心底事说给他听:“有时候也会想,过去多少年了,又不算什么大事,我没缺胳膊没少腿的,总把这点事放心上干什么。”
“但哪怕有时候已经把自己说通了,之后每次想起来还是会被刺一下。”
任昭远加了点力气捏捏他的手:“这很正常,不是你的问题。”
谭铮看他,任昭远笑了笑,也侧过身面朝着他:“我都这么大年纪了,一遇见下雪还难受呢。”
他拿自己调侃,用自己来类比,谭铮心口忽然就松了。
任昭远在他这里就是绝对正确。
没有什么事在任昭远身上不合理。
所以他一直的过不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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