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衣裳都显得空落落,枯枝一样的手接过药盏,喝下半碗后便开始咳嗽,身旁仆妇忙给她拍背。
仆妇姓房,是姬家的老人。
她叹气道:“这药方用了半月,也不大管用了,哪日还是要寻个新方子才是。”
江氏只摇头,说:“别折腾了,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人了,神仙方子都没用——你把佛珠拿来,诵半时辰便歇了。”
江氏信佛,尤其是病重以来,更加看诵经礼佛这事儿,因此寿春堂里还特意劈出了间佛堂,她每晚睡前定是要在里头呆上半个时辰,这比喝那些安神药的效果还要好。
可前阵子忧思大小姐的婚事,这两日又头疼姬家的日后,她身子显然更差了。
房嬷嬷给她拿了佛珠,但劝道:“要不今夜算了吧,明儿再念也一样。”
若是平日,江氏定是不肯的,但今日她心思太重,只怕冲撞了菩萨,半起的身子又坐回去,道:“罢了,老爷回了?”
房嬷嬷道:“没呢,听说皇上下令死刑,宫外头跪了一片,愣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。”
都是去替许太傅求情的,姬崇望亦然。
江氏惋惜,想到这事的始作俑者,不免联想到将要嫁给这始作俑者的长孙女,便问:“今日沐秋苑可还安分?”
用上“安分”两字,可见江氏对秦氏这个儿媳的性子多少有些不满。
林婵是家中最小的女孩,娇生惯养出来的性子,难免有些自我和任性,当年姬崇望娶妻时江氏便有些担忧,可林婵的父亲那时身居内阁,很有话语权,又是提拔姬崇望的恩师,且江氏想着,女子婚后总会成长起来……
没想林婵十年如一日骄横,还当自己是林家的小小姐。
但人到这个年纪,再如年轻时那样任性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,事事同姨娘作对、时时拿长女出气,这都算怎么回事?
下人不敢拿她面前说,可背地里却也暗讽她心胸狭隘,蛮不讲理。
江氏曾劝过她收敛性子,尤其是对姬玉落,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,兔子急了还会咬人,若真逼出了怨怼,日后难免要出事端。
可林婵不听,且她那个长孙女还真是个没有脾气的,这么多年打打骂骂也都没翻出天去,江氏便也懒得再管,后来她久病未愈,更是很久不操心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。
然今时不同往日,不能总由着林婵的性子胡来。
房嬷嬷道:“老夫人宽心吧,夫人也就脸上摆谱,看着劲儿,其实您昨夜说的那番话她是真听了进去,事后还寻老奴剖析了一番。”
江氏闻言,脸色好看了些,却还是不满意地嗤了声。
房嬷嬷紧接道:“大小姐收了那箱头面,想必这几日要来请安,是见不见呢?”
寿春堂闭门多年,自江氏病重后便免了小辈的晨昏定省,每日只将养身子和吃斋念佛这两件事,若无大事,连姬崇望她都鲜少迎进门。
所以老夫人若是说不见,也是十分正常。
可她偏偏沉默良久,似是怔住了,半响才喟叹道:“不见了罢……”
江氏呢喃说:“我看着她,便要想起另一个……心下不安,这么多年,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着。”
房嬷嬷脸色微变,手心一滑,险些碎了药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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