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少在赵庸眼里,霍显就是年轻时的他。
他以为他们同病相怜,以为他们可以心意相通,他因此自认为自己无比了解霍显,了解他的野心和恨,了解他骨子里流动的坏。
这种坏,显然让赵庸无比欣赏。
霍显知道谢宿白在想什么,可他没打算再与他回顾这些并不愉快的经历,只转动着茶碗,继续道:“前朝皇室需要首领,可比起此前毫无复国计划的赵庸,他们决定换一个人,他们找上了比赵庸更有野心的萧骋,这于是让萧骋知悉了自己的身份。”
萧骋与赵庸之间微妙的气氛正来源于此。
萧骋难以接受自己的出身有这样的污点,他的父亲不是那个骁勇善战的老国公,而是个人人唾骂的太监,这太荒唐了,可他又不得不接受,因为这就是事实。这也是萧骋后来能拥有一支数量庞大的私兵的根本原因,没有这层关系,没有那些前朝余孽的助力,萧骋做不到那个地步,他甚至不会拥有这个契机。
他的祖母是前朝皇室的血脉,他也流着前朝皇室的血,这种血滋养着野心,萌芽出欲望,日渐让人不得满足。
于是他瞒着赵庸,开始在云阳谋划一切。
可到底出了意外,当时领兵出征的霍玦发现了端倪。
霍显的声音低沉而平缓,“他们杀掉了霍玦。”
云阳一战为什么会败,因为领军作战的将军早就死了!
在战争开始之前,他就死在了所谓的“自己人”手里,士兵将士群龙无首,边境的大门向敌人敞开,敌军压境,所过之处烧杀抢掠,民不聊生。
事后,那些人把霍玦的尸体丢在了尸横遍地的大街上。
他就这样合情合理地“战死”了。
一切仿佛是个因果循环。
后面的事,谢宿白已经可以补出个大概来,他搁下茶碗,拉了拉腿上的毯子,道:“云阳平定后,朝廷因此下派官员稽查账目,可偏偏那时,云阳府已经要被萧骋掏空了,赵庸得知消息匆匆赶往,企图替这个儿子解决他的烂摊子。”
他停了一下,说:“他们盯上了家财万贯的乔家。”
第111章
萧骋把云阳府变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, 云阳上下的官员都在知情或不知情中为他做事,甚至有些位置上的人,本就是前朝余孽,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, 他们把自己融入进了大雍, 让萧骋在云阳的活动更加自如。
这一点, 与谢宿白所为极其相似。
是以细想之下何其可怖,神不知鬼不觉, 大雍内部根本是千疮百孔,人心隔肚皮, 官员们日日相对, 但效忠的却不是同一个主人。
而萧骋显然是个聪明人,聪明到这么多年,没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异处,他把自己藏在了最奸恶的权阉之下, 众人只看得见赵庸, 却看不见他。
但拆东墙补西墙,到底给自己留下了祸患。
他用一场残酷无情的战争掩盖了霍玦的死因,却偏偏引来朝廷的稽查官员, 于是他又用乔家的财富瞒天过海,不巧惹来了七八年后为此紧追不舍的姬玉落。
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, 被中途打断了一环。
这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。
但如果不是这么多巧合,如果不是谢宿白也暗中筹谋了这么多年, 如果不是霍显事先在宁王府有所部署,按照萧骋原先的计划, 这个被权阉赵庸捅得残破不堪、风烛残年的大雍, 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攻下。
就没有如今他们可以坐下慢谈的机会了。
殿前一片死寂, 霍显和谢宿白谁都没有说话,他们在思考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,群山一战后,这件事真的就结束了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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