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座宽敞的宅院,和小门外一晃而过的身影都让姬玉落记了很久很久。
直到现在她也记得,八岁的姬玉瑶穿了身藕粉袄裙,她的绣鞋上有一朵蓝色的小花。
姬玉落道:“我曾经很嫉妒你,你我一母同胞,连脸都长得一模一样,但你却是在大户人家当着嫡长女,冬日里有干净的衣裙鞋袜,这些我都没有,后来才知你竟把自己过得这般凄惨,实在太蠢,我便又释怀了,我救你,是看不下去你顶着我的脸受人欺侮。”
她说话时表情认真,语气更是平和沉稳。
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平常事那样,并不有意得罪谁。
姬玉瑶懵了一下,那点悲天悯人的感慨似乎烟消雾散了,好半天才说:“你果真像碧梧说得那样,与我大不相同。”
她叹了声气,浅浅地笑:“你说得对,我若是有你一半勇敢聪慧,想来也不会任人愚弄十余年。”
可她说这话时语气轻快,倒像是完全放下了。
姬玉落略微意外地挑了下眉,朝她看去,看了半响,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同了。
犹记随她的马车去到姬府那夜,她被林婵和姬崇望唤去,姬崇望斥她,林婵打她,姬玉瑶不敢还手,就连辩解都声若蚊蝇。
她就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,随时都准备死去。
可现在不同了,她走路时腰背挺直,白皙修长的脖颈也不再弯曲,说话虽柔软,但却底气十足,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。
姬玉落看着她,说:“你变了许多。”
姬玉瑶也看着她,认真地说:“你也变了许多。”
同样是那夜,霍府遇刺,全城戒严,马车被拦在了城门口,士兵在外头问话,姬玉落就用簪子抵着她的脖颈,说:“说话。”
当时她很清晰地见过姬玉落的眼睛。
凌厉中带着莽撞,浑身上下都是急于杀戮的气息。
如今……
锋利依旧,但却收放自如,平和了许多。
她们两个互相望着,就像照镜子一样,仿佛是要从对方身上找到较以往不同的地方。
但没一会儿,姬玉落就先别扭地转开头。
她皱了下眉,看着姬玉瑶再次递过来的碗。
……
春风徐徐,骄阳明媚。
五日之后,各地春雪化尽,大军才动身回程。
眼看霍显的情况有所好转,姬玉落也不再成日恐吓太医要他们陪葬,沈青鲤这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,于是便准备随军返程。
只是在他离开的那日,撞上了匆匆回府的姬玉落。
她一身紫衣看着鲜艳,可沈青鲤火眼精金地从那斑驳的花色中窥见了大片血渍,仔细嗅,还能闻出些许铁锈和血腥混合的味道。
身后的南月袖口也沾了血。
他当时没问,因为沈青鲤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赵庸死了,恐怕死得还极为不雅。
这十多年的恩怨终于尘归尘土归土,他心里那颗巨石顿时化为乌有,松了一块的同时,也觉得空落落的。
神威将军骑马与他并行,问道:“沈公子为何叹气,吾等凯旋,是为大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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