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想着逃避责任,为官府的草率而欢愉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十余日是如何熬过的,每晚那恶痞便如地府厉鬼,从水中爬出来勾住他的脚,将他拖进深不见底的柳潭中,他每每都被此惊醒——
柳潭中不仅伏着地底恶鬼,还有插满箭矢的林绮云。
林绮云的血顺着水流旋在他周围,仿佛屏障般将他包裹,恐慌、不甘、愤恨,一切情绪从血水中喷涌而出,鲜红夺目,堵得他窒息崩溃。
此时一阵风过,摇曳了纸中烛火,吹散了虚无梦魇。高泞方醒觉早已立于书房门口,他不明为何会想来寻周藏晏,却也如往常一般叩响了那道虚掩的门。
得了允后,高泞便进了屋。
周藏晏见来人缓步而行,放下了手中书册,亲自朝高泞走去。
高泞想说些什么,可又不知该不该说,若说了,又该从何说起?挣扎中,反倒是周藏晏先开了口。
“坐下罢,往日如何,今日便如何。”
他点点头,坐在熟悉的木凳上,始终不敢正视前者。
“官府的判决你可知晓了?”
“嗯。”
周藏晏瞥了一眼垂首的小孩:“衣服,没埋好,露出来了。”
出了书房,高泞整个人都是恍惚的。
一切都太过出乎意料,可细细忖来,似乎又皆是有迹可循。
周藏晏与他说,我知道人是你杀的。
高泞本是垂头不语,瞬间被这句话挑起了目光,惊愕万分。
他想辩解什么,可对上周藏晏那双眸子后却只知发颤,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周藏晏满不在乎事实如何,只是提醒他若有下次,记得将衣服烧了,千万不能再像这次一样,埋得不够深,还露了衣角。
良久,高泞才愣愣地问出一句——
您不抓我么?
周藏晏笑着问他为何要抓?难道那地痞不该死么?
高泞下意识摇头,发觉不对又道,可那始终是一条人命。
周藏晏仿佛是蓄谋已久的野兽,一步步吞食他心中的罪恶。
“人命又如何?若你未来上了战场,杀敌前顾忌敌人有妻儿父母,便不杀了么?那些豺狼可不会在意你过着多悲苦的日子,在他们眼里,你只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的猎物。”
“难道那个时候你还不反抗,任人宰割么?”
周藏晏俯身看他错愕的双眸,又笑道:“我并非草菅人命,但若威胁了性命,孰生孰死,显而易见。”
“那地痞可是从进府就候着你了,我不知那日你们在柳潭究竟发生了何事,但从结果论,你赢了。”
“我初次见血亦如你一般,恐慌、茫然、不知所措,可你早该习惯这种感觉,怜悯与所谓的‘善’,有时实在累赘多余。”
“那地痞本就作恶多端,想必亦是对你起了杀心,你曾言习武只因不想再被人欺,如今你已经做到了。”
高泞不记得自己是何表情,亦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来挽回周藏晏话中累赘多余的善与怜悯,只记得当周藏晏问他是否要继续时,
他说了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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