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水变得愈发猖狂,但长孙夫人却一直克制着自己哭泣的声音,不让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冲出喉咙,引来凶猛的巨兽。“是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你们高家,是我,一切都是我的错。”
高泞没有说话,只是给了个肯定的眼神,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
“当年事发突然,我原本想待你生辰那日再去府上拜访,谁知竟在当日……得知这个噩耗之时,我真的…”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,悲痛使她只能从心底的泥潭中摘出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的碎片,“后来,我发觉异样。原本无人问津的府中突然多了许多人来访,个个皆是穿戴华丽、趾高气扬的,不久后又听到要提拔长孙彧的消息,但也正是那个消息,让我知道了这些肮脏龌龊的交易。”
“自从长孙彧某日从宫里带回这个消息,他便夜夜发梦,嘴里时不时还说着胡话,起初我只觉是因好友离世而心痛,直到有次起夜时才听清,他嘴里反复念着的不是其他,而是在求高老爷放过他,在不断地呓语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,什么也没做过。这叫我怎么能不疑心?于是我便开始留心府内来往的人,终于……咳咳!”
许是一次说了太多话,长孙夫人发颤的身子忽然咳嗽起来,她掩着唇,即使鲜血染红了衣袖也未让声音扬出屋外。
高泞咬着牙,他紧紧攥着拳,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温柔的:“……您慢慢说。”
“我是万万没有想过,长孙彧竟掺和了这件事。我听见姜澈亲口和他说,‘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,人是你送进去的,这趟浑水也是你自愿踩进来的,你最好别指望能独善其身’。我当时真的很害怕,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,也自知对不起高家,起初我与长孙彧谈过此事,他只说是我听错了,让我不要理会,可每晚睡在他身旁的人是我,每晚听他梦呓的人也是我,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隐瞒什么?”
“所以我便记下那些常与他来往的,整理成了那本名册。那本名册在我手上留了很久,衡儿和宁儿那时年纪都还小,倘若我将此事传出去,那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受苦。我日日去向佛祖请罪,也开始吃斋、抄佛经,原想就这么过去了,但我…但我还是会梦到你娘在火里哭着追问我为什么、为什么要这么对她,我…我受不了,这远比刻骨之痛来得更折磨。”
一直沉默着的高泞忽然开了口:“所以您便将名册寄去了闽州?”
长孙夫人点点头,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:“那是我做得最鲁莽的决定。名册寄出之后我依旧夜夜难眠,为了不让人将火引到长孙府,我在附上的书信中说是长孙彧查到的,那日后我便不再梦到你娘了,我开始梦见长孙彧把我推进熊熊烈火中——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。他在知晓我寄了名册后,与我编排了一套完美的说辞来脱身,我原本对他还抱有一丝念想,谁料在衡儿十五那年的生辰宴,他居然在我的饭菜中下了浮桂引,还将我囚在这寒风凛凛的屋中。我曾试过反抗,可药瘾越来越大,他让我好好配合,否则便不再给我浮桂引来缓解瘾性。”
她说着,原本有所收敛的泪水又铺满整张脸庞。高泞感觉肩上的那块衣裳被人抓在手里,只听见长孙夫人继续道:“我不想让衡儿他们看见我这副样子,他们好不容易才长得这么大,长孙彧又升了官,能给他们富足的生活,我不能破坏这一切。”突然,长孙夫人紧紧抓住他握着匕首的手臂,“瑥宁,是我对不起你们,但这跟衡儿跟宁儿都没有关系,我求求你,你把我杀了,让我替长孙彧赎罪好么?好么?八年了,我从没忘记过这件事,八年了,那日的对话我依旧清清楚楚地记着,是我对不起你,是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“…这不关您的事。”听着女人哭泣的声音,高泞半晌才开口道。
他的理智近乎被哭声吞噬殆尽,虽说心中早做好了准备,但真相总是在揭开的那一瞬间最震撼人心。高泞抬手,未等长孙夫人反应过来,她已被人在瞬间击昏。
高泞咬着牙重新戴起面具,他手中的虎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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