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落山,他按时离开。苏如晦伸了个懒腰,目光落在对面杌子上桑持玉用过的汤盅上。鬼使神差的,苏如晦走过去,坐在桑持玉坐过的圈椅上,盯着这碗汤看。碗沿沾了一点儿汤渍,大约是桑持玉下过嘴的地方。
苏如晦抚了抚心口,心跳得有点快,他觉得自己不对劲,因为他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,竟然很想喝这碗被喝过的汤。
仿佛瘾君子看见五石散,苏如晦心里头难耐不安。他左右看了看,又探出头观察回廊,四下皆无人。缩回身,他做贼似的端起桑持玉的汤盅,一饮而尽,心里头这才好受了一些。放下汤盅,遮蔽视野的障碍物没了,苏如晦看见眼前的檐廊底下立着桑持玉。他看着苏如晦放下他用过的汤盅,眼神中有微微的愕然。
苏如晦:“……”
这人怎么跟猫儿似的,走路没声儿!
二人相视无言,气氛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。
苏如晦率先打破寂静,严肃地说:“桑哥,你怎么能浪费呢?你知不知道,养鸡的农民伯伯们多么辛苦!小母鸡牺牲自己滋补我们的身体,又多么伟大!这汤我帮你喝了,不用谢。”
桑持玉似乎被他说服了,没说什么,上前一步,捡起椅子底下他落下的腰牌。他的发丝落在苏如晦手背,麻麻痒痒的。苏如晦心里头住了只小鹿似的,闹腾得不停。苏如晦忍住痒意,没有挠。桑持玉站起身,临走前道:“下次我会喝完。”
他走了,苏如晦心间的小鹿也不再闹了。斜阳攀上膝头,清冷的庭院寂静无声。苏如晦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,要怎么做才能让桑持玉对他不那么冷淡呢?其实法子很简单,他离桑持玉远点儿就行。现在桑持玉一看见他就烦,没准经过刚刚他偷喝鸡汤的事儿,他在桑持玉心里已成了个变态。
可苏如晦犯贱似的,偏乐意上桑持玉跟前讨嫌。
愁啊,苏如晦唉声叹气。
忽然间计上心头,他有法子了。
第三天,苏如晦突然拉桑持玉去书楼读书,说要找什么善本典籍。澹台氏的书楼久无人来,平日用大锁锁着,不知苏如晦从哪弄来了钥匙,拉着桑持玉进到最里面。苏如晦哗啦哗啦翻书,桑持玉倚在边上,抱着刀等他。斜斜的阳光从天窗洒进来,桑持玉闭目养神,冷白的侧脸镀上一层玉似的光辉。苏如晦遮着面的书缓缓下移,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,盯着桑持玉看。
桑持玉慢慢睁开眼,对上苏如晦的目光。
他发现苏如晦偷看他了。
苏如晦也不躲避,直直盯着他看,黑黝黝的瞳子里盛满碎金般的笑意。
“桑哥,你有喜欢的人么?”
“看书。”他道。
“看来是没有,”苏如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,“所以在我之前,你既没有喜欢的人,也没有讨厌的人……不对,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我的。所以你小时候喜欢我,长大了讨厌我。”苏如晦啧啧叹道,“我对你来说好像很特别。”
桑持玉的神情并无波动,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苏如晦吃饱了没事干调戏他。
他瞥了苏如晦一眼,又阖上眼眸,不打算搭理苏如晦了。
苏如晦也不气馁,道:“之前在拓荒卫,我和燕拂娘什么也没发生,更重要的是,我也没不举的隐疾,我特别行。”
“与我无关。”桑持玉道。
“你就不想知道那天晚上我到底干嘛去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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