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玲珑想去雄市安全区。
在那边有吴金裕和来福两个内应，更好立足。
何况刘思云那几个也在。
叶玲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，现在父母也找到了，接下来就该去算一算李均的账了。
雄市地处中原，要是末世前，从这里过去高铁小半天，开车大概也就是七八个小时。
但现在可不好说了。
叶玲珑从宁市回安市都走了半个月呢。
算着时间，叶玲珑就觉得有点怅然。
如今这个世道，时间就好像出现了微妙的断层，在不同的人那里流速都不一样。
算起来，从她发现室友变成丧尸那一天到现在，也不过两个月。
说短就短，说长就长。
有些人，从第一天开始就适应了新的从林法则。弱肉强食，堕落失控，放纵着最原始的欲望，迅速变成了比丧尸更可怕的怪物。
而有些人，到现在还在固守末世前的惯性思维。有人懦弱胆小，有人持节守序，有人营营苟苟，试图想假装一切都没有变化。
也有人……
叶家父母这会还躲在房车的卧室里，对何少峰和小易避而远之。
叶玲珑想到这个就不免有点头痛。
父母也许见过丧尸咬人，见过人砍丧尸，但人杀人到底不一样。
哪怕说支持她的叶文轩，在看到笑嘻嘻的小易时，也会脸色发白。
毕竟当时为了震慑，小易那一刀断头的手段的确太血腥了一点。
比起何少峰永远冷着一张脸，小易那么年轻，杀完人却还嬉皮笑脸毫不在乎的样子让他们实在难以接受。
叶玲珑也没办法。
杀人的命令是她下的。
说到底，父母可能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的变化。
开学时送去学校还是说话都不会大声的文静小姑娘，没几个月却回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。
哪个做父母的能毫无芥蒂？
但叶玲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，也没办法再变回去，眼下也就只能这么僵着。
交给时间吧。
她叹了口气，下了车。
他们这会停在一个农家小院里——离开农场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，晚上赶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。
几人开了一段，就在公路附近的村子找了个勉强能把车开进去的院子休息。
附近几只零散丧尸清理掉，院门堵上，在院子里点了堆火，小易拿出一整只变异兔子来烤。
“可算能敞开吃顿肉了。”小易说。
农场那个环境，他一手厨艺都没地方发挥，可憋坏了。
大家都笑起来。
环境变化断电之后，肉类没办法储存，原本的家畜也都变异了，普通人想吃口肉真是不容易。
当初何少峰带着大家打个猎回来，农场才会跟过年一样。
结果却闹成这样，简直讽刺。
明明是强调老弱妇孺皆有养的公平大锅饭，却成了某些人一逞私欲的借口。
叶玲珑想想就有点替何少峰不值。
今天这事虽然是有人在后面煽动，但闹了那么久，又有谁站出来替他说句话呢？
就好像他在农场做那么多事都是理所当然。
她是他的主人，时不时还跟他说声谢谢呢，其它人哪来那么大的脸？
叶玲珑端了盘烤好的肉，爬到屋顶上去看放哨的何少峰。
放下烤肉，她又从游戏商城里买了支伤药给他。
“不用。”何少峰说，“都是皮肉伤，用不着这个。很快就好了。”
“用吧。眼下在外面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，我需要你保持最好的状态。咱们现在也不差这一支伤药的钱。”叶玲珑把药硬塞给他，“原本当时就该给你的，但那个情况，还是要适当卖一下惨。”
她这么说，何少峰就不再推辞。
眼下这只队伍，他的确是最高战力了，真碰上强敌，有没有伤差别还是挺大的。
何少峰把伤药喝了，叶玲珑看着他的血条慢慢回满，松了口气，“抱歉，这次是我大意才连累你受伤。”
“不，是我自己轻敌疏忽，没有注意到炸药。”
何少峰自己其实也在反省，他自己的确太过放松了。
因为绿源农场都是普通人，因为那个表面上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氛围，就没有先观察环境，一厢情愿觉得农场内部是安全的。
结果就出了事。
这次好在只有他在，如果叶玲珑也在场的话……他都不敢想那会是什么结果。
“行了。我们就不用互相揽责任了，都记住这个教训吧。”叶玲珑笑了笑，在他身边坐下来，又长长叹了口气，“抱歉啊，把你拖到了这样一个操蛋的世界来。”
她这个游戏系统，她到现在也不知从何而来，也没办法解释运作原理，只是世界都这样了，能有个金手指就已经是她的幸运，当然能用就用。
追随者也一样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，也不知道有没有亲人爱人，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召到这种末世里来，甚至莫名其妙就死在这里。
而且这些追随者能说能笑，有情有欲，叶玲珑实在也没办法把他们只当成游戏NPC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。
“不……”何少峰只说了一个字，又停下来，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，过了好一会，才缓缓道，“我的确有被你召唤之前的记忆，我知道自己有父母家人，有成长的经历，服役的经历，有一些习惯肯定是多年训练的结果……但是，这一切，也就只是知道而已，并没有真实感。”
他又顿了一下，解释，“这种感觉，就好像……比如说在我的档案里，某年某月某日，去过某地。那我应该就是去过的。可是我并不记得更多的细节。那天的风有多大？空气里是什么气味？当时我周围有什么？你知道的，以我的身体素质五感强化，我不可能忽略这些，也不可能忘记的。”
所以，追随者的记忆，大概真的只是个人设。叶玲珑想，也许只是召唤前才临时灌输进去的。
“我也许来自另一个世界，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，但是……现在站在这里的我，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刻，才感受到了真正的世界。”何少峰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柔一点，但他平常太少说话，这时只是显得更加喑哑，“所以，你不必感到内疚，你给我带来的，并不是危险，而是真实。或者说，你才是我们唯一的真实。”
叶玲珑愣在那里。
她突然又想起李均。
李均第一次见到她时……
那些玩世不恭，那些轻佻调戏，那些亲密……
是不是也是他自己在不安，在急于确认自己的真实？
她静了一会，才伸手去握住了何少峰的手，轻轻道：“你就在这里，活生生的，有血有肉，当然是真的。”
何少峰没再说话，也没有移开手，静静看向了远方。
叶玲珑顺着他的目光，看向了天空。
没有了人类的霓虹闪耀万家灯火，夜空看起来反而更加清澈纯净。
暗蓝的天幕上，繁星点点，弯月如钩，光华璀璨又深邃旷远，美不可言。
叶玲珑一只手握着何少峰的手，一只手伸向那遥远的银河，道：“我们要一起活下去，长长久久的活着。”
何少峰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三在路上
1雄市安全区
雄市安全区。
在经历最初的混乱之后，安全区的秩序已经一点点恢复起来，又逐步收复了市区，大部分的民生机构也慢慢开始运作。
如今的雄市安全区除了依然是军事化管理之外，已渐渐又有了几分大城市的气象。
不过，受环境影响，大范围的通讯网络暂时还没办法恢复，只有卫星电话和对讲机还勉强能用。
人们接受信息最广的途径变成了广播电台。
雄市安全区的电台节目做得很好，有每天早晚的新闻，针对丧尸和变异兽的科普，紧急事态通告，危险区域警示，还有娱乐性的音乐、评书，以及面向大众的寻人启事。
末世后太多人家离子散，寻人节目尤其受欢迎。
而这一天，早上第一条新闻，就播报了一条振奋人心的好消息——第一研究所的陆教授，成功研发了一种体质强化剂，可以强化体质增加免疫力，甚至激发人体潜力，提高异能觉醒几率。目前已经通过了三轮实验，药效稳定，马上就可以进行量产。到时安全区的民众可凭荣誉值换取。
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沸腾了。
环境一直在恶化，安全区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和变异的动植物，人类要与这样的环境对抗，自身的体质当然越强越好。
而且现在绝大部分军工厂也已经沦陷，热武器暂时没办法再生产，弹药用点少点，异能才是新生的战斗方式。
可是，异能这种事，要靠自然觉醒，实在太不确定了。
目前雄市安全区三十几万人了，登记在册的异能者才不过几百人，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什么人会觉醒什么样的异能，根本完全没有规律可言。
如今能有这个强化剂，哪怕只是能提升一点觉醒的几率，但只要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，谁不想要呢？
哪怕不能，就强化体质也是天大的好事啊。
怎么不叫人兴奋？
“不愧是陆教授啊。”
“这个陆教授这么厉害吗？”
知情者们又向不明所以的人现场科普陆承钧。什么最年轻的医学天才啦，发表过多少学术着作，取得过多少科研成果。
“大佬什么时候都是大佬。末世刚开始，普通人还在被丧尸追得四处乱跑，陆教授已经抓了丧尸开始研究了。”
“对，他现在在研究的丧尸病毒的解药已经开始临床实验了。”
“我听说，被丧尸咬过的人，注射了这个血清之后，能够坚持一天了呢。”
“只能坚持一天吗？那还不是得变丧尸？”
“正常被咬的几小时就变异了好吗？现在能坚持一天，就是血清对丧尸病毒有效，继续研究下去，肯定可以完全治愈的。”
这一波话题还没过去，到了“寻人启事”节目，大家又听到了一条来自陆承钧本人的悬赏寻人。
他要找的是一个原宁医大大一的女生，叫叶玲珑。给出的悬赏，正是一支强化剂。
原本还要等强化剂量产之后再攒荣誉值来换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，几乎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，恨不得马上飞出去找人。
也就是公布出来叶玲珑失踪的地方是宁市，才让一些人又冷静下来。
这支强化剂，可不太好拿啊。
宁市现在可是红色危险区。
发现了三级丧尸的地方。
大一的小姑娘在那里失踪……还能活着吗？
＊＊＊
“她肯定还活着。”
陆承钧很坚定地说。
他这时正在家里，旁边是廖秋明、王磊、范晓青和楚曜。
除了发布悬赏寻人之外，陆承钧自己也在想办法，比如让熟悉的人带着来福去找。
“叶玲珑把来福交给我的时候，曾经说过，如果研究不需要它了，就把它放出去，它会找到她。”
但狗子眨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，一脸懵懂，只粘在陆承钧腿边不肯动。
“不要装傻。”陆承钧道，“我知道你能听懂。”
来福只是歪着头蹭蹭他。
它当然能听懂啦，但是主人的命令是跟着陆承钧，它才不会和别的人走。
其它人也就都有点犹豫。
用狗去找人不是什么新鲜事，但这也太远了吧？
他们从宁市过来，末世前公路正常也得四百多公里，末世后的环境变化就更不用说了，跋山涉水，中间还战斗过好多次，硝烟炮火，狗子还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都不好说。
就算能回宁市的研究所，叶玲珑也已经离开那么久了，谁知道还能不能有什么气味残留？
或者……
他们都已经知道宁市的三级丧尸就是李均。
那李均都变成丧尸了，叶玲珑……
王磊看看陆承钧，叹了口气，“我们当然都希望叶玲珑能活着。但……如果没有确定的线索，贸然行动也实在没什么意义。何况，当初她是说要回安市的，哪怕李哥在宁市就牺牲了，但我相信只要她还活着，她就不会留在原地，肯定会想办法去安市，可是这中间……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就算去找，又怎么个找法？总不能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走吧？”
陆承钧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，只是心里憋着口气不想放弃，依然道：“所以要带上来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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