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还是妥协了,给了他们一笔钱,想讨个清净,之后日子安静了几年,熊书妤毕业后在小学当上语文老师,那阴魂不散的却又找上了他们。
熊书妤忍无可忍,坚决不肯再给钱,歇斯底里地要跟他们拼命,那对老夫妇瞒着她好声好气把那无耻的亲生父母送回老家,也不知道给他们许了多少好处,回来的路上却出了车祸。
熊书妤觉得自己的人生被一毁再毁,恨得把事情全捅出来,她亲爹亲妈各判了几年,至此彻底反目。
闻臾飞没想到这不要脸的出狱后还能再找过来,而且越过熊书妤直接找上了闻彬。
当闻彬继续将述的时候,闻臾飞认真起来,只听他嘶哑的语句飘渺,像一段陈年心事:“或许是真有报应不爽一说,他们遇到了不得不求你妈妈的事情,那个唯一的儿子,需要骨髓配型,你妈妈坚决不同意提供帮助,她一口咬死不能跟他们再扯上任何关系。可我……到底是没有真正体会过遗弃和纠缠,我只看到一对苍老的夫妻为儿子长途跋涉,昼夜奔波,跪在我面前不断哀求,求我劝劝你妈妈。白发人送黑发人啊……我自己是当儿子的,我自己也有儿子,我想都不敢想。”
闻彬抬头靠在椅背上,看着晦暗的夜空:“于是我劝你妈妈过来救人一命。我的劝说对她来说本身就无异于背叛,因为我始终没有为她考虑,也没有站在她那边,更让她绝望的是,我说:‘不然让臾飞来试试配型也可以。’她就像突然炸起来的油桶,风度温婉全都不见了,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吼道:‘你把我推出去也就算了,你还要你儿子也和这群人扯上关系,和我一样一辈子挣不开这可笑的血缘?还是说你是在拿臾飞要挟我,我要是不去配型就把他送去?’”
闻彬说到这里,抬手按着鼻梁,显然很不愿回忆:“我并没有想过这么多,我只是……只是觉得可恨的人也有可怜之处。”
可以想象,站在熊书妤的角度事情则截然不同。
她对闻彬的劝说既感到难以理解又再次体会到那种无望的要挟,她最终还是去做了配型,给他可恨的亲生弟弟捐献了骨髓,不知道是出于对闻臾飞的回护还是出于自嘲和自暴自弃。她被一股强烈的憎恨充斥,从闻彬那里回到县城后,毫不犹豫连带着闻臾飞一起,把这盘根错节的麻烦,把这困缚她选择的所有人都甩了。
闻彬一根烟接一根烟,直把烟盒抽空,才又捡起之前的话头:“我应该是做错了的,我如果爱她,那她才应该是最重要的,我应该以她的感受和幸福为第一优先级。因此我想,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沿海的大城市读书,我拼尽全力也会供你,你愿意选择什么样的生活,我都应该支持你。”
球场上双方追来逐去好长时间,最终蓝色衣服的一方一脚临门,球进了。
闻臾飞语调平缓:“我不跟你走,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,在县城里哪怕当了鸡头,去大城市的学校也不见得能做个凤尾,骤然转学风险太大,我需要保持自己的节奏。而且叔叔阿姨对我有恩,我离他们近些可以多关照,小安……也不想我走,我不想让他难过。”
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,当他说起那一家三口时会有一股奇妙的底气,浓重的迷惘都被忽而驱散。
“你早就决定好了为什么还跟我出来谈?”闻彬并不觉得这样的闻臾飞不好,他没有给孩子的东西能够有人填补,是件走运的事情。
闻臾飞对上闻彬的视线,两张相似的面孔上却点缀着截然相反的神色,一个习惯了妥协,一个却惯于抗争:“你这个爹当的,除了物质上让我有保障,其他的什么也没给过,所以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劝我。”
闻彬有点失落,但还是尽力表现得豁达一些:“我是很希望你跟我走,我也后知后觉地想联络父子感情,但是我不想劝你,我见识有限,没读过大学,很多观念不一定正确,没办法帮你决定什么,也不该干扰你做决定。”
“你被妈甩了以后,真是太谨慎了,还怕我也甩了你不成。”
闻臾飞调笑一句闻彬才感觉心里的重担搁下了些,他自嘲地笑笑,站起身挥手招呼闻臾飞跟他回了入住的酒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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