度,道:“原来都这么晚了,难怪我困了。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,阿峤估计也快回来了。”
淩亭却道:“您睡吧,我等顾大人来了再走。”
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,他实在不敢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,也想将守在柳元洵身边的时间拉长一些,所以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去。
柳元洵虽没表现出来,可心里多少是后怕的,淩亭不走他也安心,于是闭眼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。
白天事多,一件接一件,压得柳元洵神经紧绷了一整天,到了夜晚入睡,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恐惧便化作噩梦汹涌袭来。
在梦里,冯虎逐渐清晰又逐渐模糊,一片浓雾中,冯虎又渐渐变成了个死不瞑目、双目大瞪的少妇。
那是他的乳母——江玉娘。
他年少时,曾喝过两个人的乳汁。一个是为了他,不惜以身做汤鼎,熬制药乳的母亲;另一个,便是宫中精心挑选的乳娘江玉娘。
那一夜,窗外风声呼啸,一场急雨骤然落下,豆大的雨点敲击着窗户,声音大得足以掩盖一切细微的动静。
他气血太虚,睡觉极沉,多大的动静都弄不醒他。
可偏偏那日,他醒来了。
那年,他十岁。
随着一道惊雷劈下,天空亮如白昼,他睁眼瞬间,便看到了江玉娘惨白狰狞的面孔,她双臂纤弱,两手合握一柄匕首,正高高举起,使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刺来。
他被吓破了胆,动也不会动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玉娘的匕首越来越近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寒光闪过,一名侍卫挥舞着长刀,裹挟着无尽的力量,自江玉娘身后劈了过来。
时间紧迫,侍卫根本来不及调整刀势,他深知这一击关乎柳元洵的生死,所以抽刀那一刻便抱了必杀的决心。
这势大力沉的一刀,将江玉娘从右肩斜劈至左腰。
刹那间,鲜血喷涌而出,江玉娘的身体一分为二,半截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,另半截则面朝下栽倒,正好砸在了柳元洵的被子上。
他缩在被子里,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,入目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,鼻尖弥漫着的浓烈血腥味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,只觉得床越来越湿,越来越湿,他空白一片的脑袋隐约传出来个念头:他是不是失禁了?
可随后,那滴滴答答的声音便告诉他,他身下的都是血。
他无法想像,一个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。浸透了一床被子不够,还渗进了他身下的床褥,飞溅了数米高,整个屋子都被鲜血溅染。
他的世界血红一片,当他被人裹在被缛里抱走的时候,牙关还在不住地打颤。
后来,他就被人放进了热水里。浸透被缛的血又沾染到他身上,热水换了两遍,洗出来的水依旧带着淡淡的粉色。
江玉娘活着的时候,喂他喝自己的奶。她死了的时候,又给了他全身的血。
这来自她身体里的两样东西,前者喂养了他,后者淹没了他,叫他此生都畏惧着黑暗,畏惧着鲜血。
江玉娘当场毙命。
所以直到现在,柳元洵也没摸清她身后的人究竟是谁。
总有人想要他的命。
总有人为了要他的命而丧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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